春时药(1/2)
春时药
崔湄念着母亲的话,想着莫要招惹他,免得他又提起那本册子。
回到院中,便寻了个借口,说想与轻萝说一说体己话,独身沐浴去了。
温热的水流淌在她的身上,长发似被湿润裹了层透亮的糖衣。
她坐在氤氲水雾之中,问轻萝道:“轻萝,今儿我起得晚,你早上可见到谢峥吃了什么药吗?”
“药?”轻萝把她白皙肩头沾着的花瓣挑下来,仔细回想一番,“我倒是没见姑爷喝药,不过……我倒是见有下人拿了药渣出去,并没丢在咱们院的小厨房里。”
“该不会就是姑爷的药渣罢?”
水珠从发尾落下,轻轻划过她的肌肤,她随手拨了拨水面,勾起一片涟漪。
呵,没想到他为了遮掩,竟然如此谨慎。
“有什么法子弄来吗?我好带进宫中,让阿姊传太医,帮我一查究竟。”
“这有何难?明日我问他们要不就行了。”
“不行!”崔湄赶忙制止,“你笨,既然他都不往咱们院中处理这药渣,又怎么会让你随手要到?反而还会打草惊蛇。”
“啊?小姐,那咱们要怎么办啊?”
“……你笨,你偷偷跟着,看他们丢去了何处,再捡回来不就是了?”
“哦,好。”
许是因为她与轻萝商议耽搁了些时辰,待她沐浴罢,回了卧房,谢峥已然换了寝衣坐在了桌前,写写画画的,不知在忙碌些什么。
她未曾放轻手脚,径直朝床榻走去。
本以为他会就此跟过来,没成想他动也未动,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全部心思都放在他面前那些破纸上。
崔湄坐在榻上,安静地瞧着他。
入目是一双执笔的手,指节修长,如不细看,便很难注意到旧日舞刀弄枪的痕迹。
落笔之时流畅沉稳,宽阔肩背挺得笔直,看上去倒颇有些君子之风,冷淡之中涵括着些许温润。
她一向很喜欢心悦之人专注做事的模样,可不知怎地,如今看着看着,反倒有些不开心。
才成婚一日!
他就对她不闻不问!
难怪都说臭男人得到了就不珍惜。
她张了张口,本想出声唤他,却赌气般地抿了唇,往床榻上重重倒去。
不理她就不理她,她睡觉还不行吗?
男子听见床榻传来闷闷一声响,知道她在隐晦地传达不满,手中的狼毫加快了些速度,却仍是没有出声。
今日她让他帮忙归置她曾经的嫁妆,可他细细理了一遍,除却那本神奇册子以外,发现数目亦有些奇怪,如今正在核算。
他和她少说几句闲话,便能早些算个清楚,也好快点去陪她。
想到这儿,他微微摇了摇头。
成婚之前,也不曾想过她竟这般黏人。
但他……其实很喜欢。
窗外的枝桠上似乎有喜鹊搭了窝,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她把自己裹在被褥里,却揣着一肚子的心事难以入眠。
啊啊啊,母亲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她的心里真的很难藏住事。
她好想去把他喊过来,干脆问个清楚。
她瞪着大眼睛,愈发地清醒。
这回轻轻翻了个身,面朝书案之后的男子,默默注视着他。
他的余光始终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盯着盯着,原本饱满的红唇莫名撅起一点弧度。
等生气了?
她怎么总是这般急不可耐。
回来的路上便一直看他那里。
现下她躺在床榻上,真不知道她那脑袋里,会想些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
他的耳尖骤然升温,迅速往耳根蔓延而去,眉宇微蹙,似乎有些苦恼。
谢峥顶着她毫不避讳的视线,终于落完最后几个字,把手中狼毫搁在笔架之上,擡眼迎上她的视线。
“你今天怎么一直在偷看我?”
她下意识反驳道:“我哪有一直偷看。”
她是光明正大看的。
“再说了,你不偷看我,又怎么会发现我在看你啊。”
“……”
谢峥直直看向她,并没有否认。
他的静默让她方才有些微堵的心情骤然松快起来。
原不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他也在惦记着她。
她唇角微微翘起,带着常年娇纵出来的得意,撑起脑袋道:“你方才在写什么呀?该不会是关于我的吧?”
“……确是关于你的东西。”
他朝她走过来,掀起被子,把她扯进了怀里。
“你看着我,我好好同你讲。”
她闻言,乖觉地仰起脸来。
他擡手捏住她的下颌,径直吻了上去。
崔湄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抱紧他去回应,在理智将要沉沦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他的异样,当即擡起手臂,猛地推开了他。
好险好险。
她差点儿就忘了母亲的提醒了。
她的手仍抵在他的胸膛上,他顺势把它包在了掌心,疑惑道:“怎么了?”
她暗示了一整晚,不就是在想着这档子事吗?
她摇摇头道:“不行不行,真的不行。”
母亲说,他或许是为了和她这样,才吃药的。
她想起他写写画画完,就即刻跑过来吻她,又说他写得与她有关,该不会……
她又想起那个令她面红耳赤的午后。
他这个人最记仇了。
他该不会在写和她的那种册子罢……
“你,你不可以写这个……t”
唔……其实坦白讲,她自己也有一点点想看。
于是她找补道:“就算写了,也不许给旁人看,多羞啊。”
“……只许给我看。”
谢峥知晓她大抵是误会了,以为他方才在写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可他横竖也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她——
兄长还回来的那些嫁妆里,足足多添了双倍的金银。
他知道兄长是想弥补,但就是私心不愿她知道他对她的好。
她既想看那些不正经的,他以后为她补上就是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干脆认了下来:“嗯,不给旁人看,只给你看。”
说起“只给她看”,他的思绪不自觉地又飘到两人路上的记忆。
那时,他故作镇定道:“想看回去再看”。
如今真的回来了,相拥躺在床榻上,他却多了些局促。
……真的要给她看吗?
他觉得,他和崔湄,其实总是一种你退我进的关系。
每当看见她害羞到不知所措的模样时,他总是分外想逗逗她。
可一旦她用那般纯稚无辜的神色反过来挑.逗.他的时候,他心底亦会窘迫。
他轻咳一声,似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而后低垂目光,凝着掌中软若无骨的小手,带着它一同落下。
崔湄陡然瞪大了眼睛,颇为诧异地看着面前神色从容,却又不知廉耻的男子。
“你你你……”
她根本就忘了挣扎。
他说话的声音低哑了许多,带着些颤抖,却依然尽力稳住声线道:“给你看就是了。”
……
房中的烛火尽数熄灭,崔湄面朝墙壁,紧紧闭着眼睛。
她不懂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如今的模样。
她虚握了握手掌,方才分外奇特的触感已经消失了。
她有些怀疑母亲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他……真的需要用药吗?
后背倏然一凉,沐浴归来的谢峥再次躺回了她身侧,见她背对着他蜷成一团,又往墙壁里缩了缩,便擡手把她捞了回去,抚着她的长发道:“无妨,明日我帮你问一问郎中。”
她窝在他的怀里,有些欲哭无泪。
念及母亲的嘱托,她在他起念之时推脱她自己身体不适。
他果真没强求她,但也不曾放过她。
摸都摸了,再那个些也在所难免。
可她不大会,也不好意思去看,只能任由他引导着她,最后手心烫得要命,虎口也开始发酸,他这才放过她,揉了揉她的头发,独自去沐浴了。
这才成婚两日,她觉得她都快累散架了。
从前她毫无经验,光看那册子时,也不曾想过竟还能这样。
她又不自觉想起醉酒时的记忆碎片来。
他帮她的时候,手可曾也这么酸?
那可真是辛苦他了。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迷迷糊糊地枕上他的臂膀:“你也该注意养养身子。”
黑夜里,她始终背对着他,他并瞧不见她的神情,只听着这句带着七分惋惜三分劝慰的话语,不解地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她自己都受不住了,居然还要嫌他不行?
*
翌日,轻萝果真避开了谢峥,鬼鬼祟祟地交予她一个包裹。
她脸上尚沾染着怕被旁人认出抹的煤灰,身上的衣裳也换成了粗使丫头,浑然看不出是崔湄的贴身侍婢。
一双眼睛却难掩兴奋,凑过来小声道:“小姐,你猜姑爷把这药丢在哪儿?”
崔湄望着她小花猫般的模样忍俊不禁,随口道:“能丢在哪儿啊,总不能丢在谢峤院子里吧?”
轻萝欲言又止:“……还真让您猜中了。”
……
他自己偷偷吃药也就罢了,怎么还栽赃给谢峤呢。
“车备了吗?我要入宫一趟。”
“早就备下了!”
她揣着药包,一路由宫人引着去了阿姊宫中,把它交给了阿姊早就宣来的太医手里,环顾四周,却发现阿姊宫里多了个眉清目秀的宫服男子,看着很是面生。
“阿姊,这是……”
“你先下去罢。”崔潆淡淡嘱咐那男子,待宫室仅余她们二人,道,“陛下怕我无聊,自太乐府寻来为我解闷的乐师罢了。”
“阿姊喜欢他吗?”她眨眨眼睛,问道。
崔潆轻笑道:“乐师而已,不过奏乐取乐,我与他根本说不到一处去,又如何谈得上喜欢?”
“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了。”阿姊自榻上坐正,把她牵至身前,问道,“成婚这几日可开心?他有没有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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