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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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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涨得通红,不由想起自己身在花楼时,也曾幻想过他究竟是否可以一手掌握她,如今竟莫名应验了。

这样轻柔地摩挲给她带来了些许渴望。

她见他又微微凑近了些,薄唇微启。

她凝着逐渐放大的清隽容颜,仿佛被蛊惑一般,微阖眼睛,想要把自己的唇瓣递送上去。

谁料就快触碰到他的瞬间,他忽然偏头错开。

于是她的吻落了个空,只被他扣在了肩上。

她有些莫名委屈:“你怎么躲开了……”

“因为夫人说了,不可以亲亲哦。”

他擡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

这个人真的很坏。

两人在妆台前纠缠太久,以至于轻萝他们收拾好来唤人之时,她正单膝跪在他腿上,双手攀着他的脖颈,试图打破那条反被他利用了的规矩。

而谢峥正一面躲着她的亲吻,一面虚虚护着她的侧腰,免得她不慎跌下去。

轻萝从未见过宛若饿虎扑食的小姐,顿时羞红了脸,t一时未看路,绊在了椅子腿上,叮叮咣咣地踉跄数步,站定道:“小姐,姑爷,马车都已经备好了……”

“您怎么还……”她看着她未完的妆面,不禁有些哀叹,“您也该节制些。”

“您妆都未上完,现下可如何是好啊?”

“不上了!把现下的也洗了罢!”崔湄赌气道,“反正都是自家人。”

*

崔湄挽着他站在崔府前,仍觉得足下有些虚浮。

她半倚着身旁男子,心想明明起了个大早,什么都未做,只是亲了片刻,怎么有一种什么都做了的空虚之感。

新婚的夫妻难道都是这般吗?

崔尧迎出来,自谢峥的臂弯里接过崔湄,看着她未染红妆的素颜,道:“怎么感觉你憔悴了些?”

谢峥在一旁体贴道:“岳父大人放心,她是有些体虚,我会带她多补一补的。”

崔湄:?

说谁体虚呢?

她不满抗议:“……我只是没睡好。”

然后她肉眼可见自己的爹爹老脸一红,干咳一声,对谢峥欲言又止道:“你们晚上也该少折腾些。”

她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之感。

算了,大家彼此的误会都这么深,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

席间得知谢峥会陪女儿在府上多住些日子,崔尧别提有多高兴,一味赞道:“我就说他比他兄长靠谱,那会儿他陪你归宁的时候,别说陪你小住了,连饭都未曾好好吃,总惦记着去看你小时候的那些画……不像无羁,他……”

谢峥忽略了崔尧的夸赞,想起兄长曾与自己说起他上元节偶遇的那女子,就是因一副别出心裁的丹青。

联想起兄长突如其来的转变,他好奇道:“父亲,她小时候的画?我能否一看?”

这声“父亲”直直唤进了崔尧心坎,于是他一口应了下来。

崔湄扶额。

她不懂为什么这些人都对她幼时的画这般感兴趣。

席后,她带着他去了她与阿姊存画的屋子,搂着他的手臂,指着截然不同的两种画风道:“猜猜看,哪些是阿姊的,哪些是我的?”

“还用猜吗?”

他一眼看见,便理清了来龙去脉。

兄长定是见了这些,先入为主地以为崔潆才是他要寻之人,故而忽视了湄儿。

可他也不想一想,如此另辟蹊径古灵精怪的做法,又怎会是运筹帷幄之人惯用的?

兄长本就是这类人。

最擅长的便是伪装和等待,不会随意把自己置于这般显眼的境地。

可后来……兄长是如何顿悟的呢?

他随意拿起一幅,细细看去,旋即倒抽了口凉气。

天是绿色的,草地是蓝色的,一个绾着双髻的小女娘只身躺在云朵里。

好吧,他承认,虽然非常失真,但确实十分童真。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道:“你看这副,匠心独运,颇具幻想童趣,一看就是你的。”

夸夫人这一项上他一向很在行的。

况且这样怪诞的场景,简直和他把她比做云朵一般无二。

“这才不是幻想。”

谁料她当即垮了小脸,把画从他手中夺过来。

……不是幻想?

谢峥不由得怀疑她眼中的世界同他是不是一个色彩,他拎起衣袍问道:“这什么颜色?”

她瞪了他一眼道:“白色。”

“那你穿的呢?”

“绿色。”

……

明明是玄色和桃红。

他微蹙了蹙眉,第一次去认真思考夫人若五色不识,该去看什么样的郎中。

崔湄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开口:“谢峥,你知道你是什么颜色吗?”

“我是人,哪有什么颜色。”

她一本正经道:“你是黄色。”

说罢,见他微怔,自己反倒笑了起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揶揄他。

“好啦。”她再次抱上了他的手臂,指着画道:“你想啊,背对着天上的一朵云,大地是不是就会变成天空,而天空就变成了草地,你自己就躺在云彩里?”

谢峥失笑。

听她这一番话,他算是知道她脑袋里为何总有千奇百怪的想法。

她自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小女娘。

而他如今要做的,就是护好她这些难能可贵的天真。

他指了指另一幅。

“那这个呢?”

“这个啊……”

比之先前那幅,这幅要直白的多,看上去只有一大一小两人。

一个是她画的自己,他很好辨认。

可另一人的脸上空空如也,俨然是一幅半成品。

崔湄咳了一声,心虚地转过脸来:“画都没画完,你还问什么呢?”

还能为什么。

因为这是唯一一幅出现了旁人的画,他自然会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画……这画……”

她磕磕巴巴地拼凑着词句。

谢峥低下头来,看见少女的脸上染着些许绯红。

“你是不是染了风寒?”

念及昨夜,他还是颇不放心地把手背贴在了她的额上。

她用掌心贴了贴自己颊畔,试图压下温度,见无果,认命般的放下手。

“……没有啦,也许是热的。”

他狐疑地看了眼少女身上比他尚薄的春衫,勉强当了真。

“你先答应我件事呗。”

“什么?”他淡淡道。

“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告诉了你,你不许吃醋。”

“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吃醋的人吗?”

“你不是吗?”

两人恰好对视,互相怔然片刻。

他漫不经心道:“我不吃醋,你说吧。”

“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美吗?”

“美。”他的尾音有些慵懒,指着画道,“怎么?这个人也这么说过?”

“……那倒没有。”她微微颦眉,“这个人还说我哭起来不好看来着。”

“扯远了,既然你说我美,那么英雄救美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你说对吧?”

谢峥眼睛微眯,等着她的后文。

“我小时候险些被人给绑了。”她开口道。

“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性子,看见可怜人,总是忍不住想要帮一把。我小时候可并没有现下这般大胆放肆,被人欺负了,也会躲起来偷偷掉小珍珠。”

“那天就是这样,好像是饥荒之年……我嘴馋,本打算去城西买炙猪肉,谁料半路上遇见一家逃荒的灾民,见他们可怜,我便想着给些银子,随便买些什么,也能填一填肚。”

“谁知其他人见我是个小姑娘,又带着这么多银子,便一时起了歹心,想要绑了我,上我家索要钱财。”

“不过我那时候也机灵,拔腿就跑。可他们人多,绕过巷口堵我,最后就把我堵至了一处死胡同里。”

他擡眸看了她一眼:“是京畿巡防如有神降,救了你罢?”

“……你怎么知道?”她疑惑看他。

他默了默,点了点画中人,道:“京畿巡防负责京城治安,况且你说了,难民很多。他们来自外乡,能绕过四通八达的巷子,把你这个自幼在长安长大的小女娘堵到无处可去,便不该是他一人可以解决的。”

“不错。”她点点头,“确不是他,后来巡防大哥将我带去闹市之后,嘱咐我莫要再乱跑便走了,待我买了炙猪肉,便遇见了这个哥哥。”

“我当时一边哭一边吃,没看清他的长相,只记得他衣摆上沾了许多泥点子,然后说让我别哭了,哭起来真难看,只知道号啕大哭惹人注意,都不知道梨花带雨些惹人生怜。”

“其实我当时很生气。”她说着,脸颊微微鼓起,“我想着,他一个小屁孩,他懂什么?我哭的大声,就是为了惹人来救我,无人援助之时,我哭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他们又不会因为我好看放过我。”

“……也许他只是想让你别哭,故而拿话激一激你。”谢峥沉声道,“你既生气,怎么还画他?”

她眨眨眼睛:“可我后来想了想,觉得京畿巡防不会来的如此快,托人打听了,果然是那个衣袍下都是泥点子的哥哥报的官。”

“我那时还是有些感激,便想着留个纪念,可因为我哭得太狠,并记不得他的长相。”

“他那时还对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善良是把单刃的刀,有能力之时,刀刃向外,或能斩尽不公,无能之时,刀刃向内,反伤自己。我不该用如此直接的法子帮助他们,反让旁人对我生了歹心。”

“我小时候不以为意,后来却渐渐明白了。”

“所以,待我长大些,再看见这些悲苦之人,往往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会给他们在我家的庄子上找些活计,不至于活不下去。”

“可传着传着,就t变成我骄纵跋扈,常欺压这些穷苦百姓,给我家做苦工。”

说到这儿,她无奈笑笑。

“其实……我不懂事的时候,讨厌了那个哥哥许久。他说话实在是不好听,也不会哄女孩子。所以,我就想着等我长大,一定要寻一个干净话少,温润如玉的男子做夫婿。”

“……然后这个念头逐渐根深蒂固,后来,我就看上了你哥。”

她吞了口口水道:“某种程度上,我的孽缘都是因为他!所以我对他早就没有感激了!”

“不行。”他板起脸道。

“为什么?”她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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