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秘（2/2）
“饭后困顿，方才小睡了片刻。”谢峥眸中满是歉疚，望向摔作一团的小厮，忙弓身相扶道，“这……是要撞门吗？”
“是啊。”崔澜道，“我看门从内里插着，怎么敲也无人应，还以为你们二人出了什么事。”
说着，他探头探脑往屋里看去：“小妹呢？”
崔湄听见这话，心不自觉提到了嗓子眼。
阿兄可千万不要进来啊！
谢峥不会把她给卖了吧。
“哦，她回去了，留我一人在这里。”
男子平静的声音传过来。
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崔澜收回目光。
“你们无事就行。”
继而转头看向谢峤，礼道：“谢大人，你不是来送帖子的吗？”
谢峤冷眼瞧着这场闹剧，心里再清楚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他没有立场拆穿，也没有资格拆穿，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地发堵。
“柳大人过些时日五十大寿，给家中递了帖子，本想着待晚上回去再交予你们，母亲说，你和弟妹回娘家小住，让我直接送到崔府上。”
“帖子送到了，我便回去了。”
谢峥接下帖子，淡淡道：“兄长慢走。”
谢峤静默转身，崔澜却忽然开口：“要不然谢大人留在府上，一同吃个晚饭？”
桌帔之下的崔湄眼前黑上加黑。
哥哥啊哥哥，你留谁不行，生怕家里还不够乱吗？
她一面默默祈祷着谢峤千万不要答应，一面默默祈祷着他们快些离去。
她的腿本就一阵一阵地发软，再蜷在这一亩三分地之间，怕是早晚要憋屈而死。
崔澜话问出口，便想着，留客吃饭素来是传统，识礼数的世家大族不会不问一声，客人也不会故意厚着脸皮留下。
他本以为谢峥会开这个口，谁知自己妹夫全然没有这个意思。
所以他只好自己开口询问。
其实他也不想同谢峤一起吃饭。
他从前待他小妹并不好，他可都记着呢。
谁曾想，本迈步离去的谢峤陡然转身，厚颜无耻应下：“好啊，那就多谢崔大人款待了。”
崔澜当即愣在了原地。
屋内的崔湄亦好不到哪去。
听见这话，她的头陡然晕了一晕，身子一晃，不慎把桌披扯移位了些许。
还好几人是在院里，不是在房中，故而没留意到桌帔的变化。
她窝在此间许久，觉得腿稍有些麻木，只好默默为自己揉捏。
她不知道的是，正因为她方才一扯，上方才刚被谢峥随意捡起堆叠的书册，如今已然有些岌岌可危。
谢峥一副看戏的模样，看着素来不大对付的崔澜与兄长。
崔澜忍住心痛，刚比出一个请，示意谢峤往前厅去，却忽闻屋内的书册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谁？”
他回身喝道，而后转身冲入屋内，却只见一地书册，未见有人。
事发突然，崔湄躲在桌下，大气不敢喘。
还好有桌帔。她心想。
本以为兄长见此间无人，便会将此事草草揭过，谁料他立在房中，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淡淡的墨香之中夹杂着一丝熟悉。
似是女子的熏香。
可与小妹身上的气味相似，却不全然一致。
好似……好似还有他那些宿醉在花楼的同僚身上隐隐约约带着的淫靡气息。
念及谢峥方才说湄儿回了自己的院中，他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他不会趁小妹不在，便在此间与家中女使偷情罢？
崔澜径直走至书案后，在椅子上整暇似地坐下来。
“你们先莫走了。”他对院内的两人唤道。
谢峤稍显幸灾乐祸地瞥了眼弟弟，继而从容踏入了屋内。
谢峥微顿，望着桌帔遮挡着的桌下，紧随其后。
崔澜一拍书案，震得桌下崔湄一凛，凝着谢峥道：“趁我妹妹不在，你说，你有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
谢峥缓缓摇头：“大哥，若我有此心，天打雷劈。”
崔澜对他的说辞俨然抱以怀疑的态度，唤道：“来人，把此间的女使悉数叫来，再给我一份花名册。”
“当值不当值的都得来，如若不来，明日便发卖了。”
崔湄在桌下瑟瑟发抖。
都怪她，若不是她瞎祈祷，事情已然平息了，这下倒好，两个愿望，一个也不曾实现。
崔澜坐着等候，试图舒展腿脚，一只腿径直伸进了桌下，崔湄忙往一旁躲，生怕碰着他。
于是本就狭窄的空间便更小了。
她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只等着兄长查问无果后快些走掉。
画室的侍女悉数被叫在了院中，彼此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崔澜望着这一院子的莺莺燕燕，一时有些头疼，一面让近侍挨个询问先前在做什么，可否有证据或是证人，一面吩咐道：“去，把小姐请过来，让她好好看看她自己的夫君到底是什么人。”
崔湄：？
他自己折腾不就好了，干什么要请她啊啊啊！
谢峥颇为怜惜地瞥了眼桌下。
不一会儿，小厮去而复返：“回公子，小姐她不知去了何处，院中并没有她的影踪。”
“出府了吗？”他问道。
“也已经问过了，并没有。”小厮摇摇头。
“那她人呢！”崔澜又是一怒。
这孩子，回回自己的事情自己不操心，偏要他来替她操持。
如若没有他，她被人蒙在鼓里都尚且未知呢！
“她人呢？”崔澜转头，望向谢峥。
谢峥收敛眉眼，安静未答。
他没由来地有些气，本伸在桌下的腿当即换了个姿势，仿佛踹到了什么。
有点软，仿佛还躲着他。
他的腿在桌下继续试探着，忽然被什么东西一把抓住了腿，而后警告似地掐了掐。
难不成有鬼？
他当即紧蹙眉心，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保持着腿未动，旋即弯下.身.子，一把掀起了桌帔。
帘布之下，自己消失的小妹正衣衫不整，鬓发散乱地躲着，骤然见光，还知擡手挡挡眼睛。
见他眉眼微顿，忙伸出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示意他莫要做声。t
被自己哥哥知晓也就罢了，她可不愿意这个样子出现在谢峤面前。
崔澜瞳孔微缩。
合着与他在此间……竟是自家小妹。
难怪爹爹忧心她新婚燕尔，不知自持，回头坏了身子。
“崔大人，桌下可有什么……”谢峤试探问道。
崔澜起身，陡然放下：“什么都没有。”
“那你……”
“我只是腿抽筋了，不碍事。”
崔澜坐得端正，硬着头皮等手下来报，只觉得度日如年。
须臾，派去的人调查回来：“回公子，并无可疑之人。”
做戏总要做全套，他剜了谢峥一眼，冷哼道：“这次便罢，若你日后敢对不起我妹妹，我不会饶你。”
放了狠话，他忙想着支开谢峤，好让他的小妹赶快善后，便道：“谢大人，咱们前厅请罢。”
待两人离开，崔湄这才掀了桌帔，面上娇艳欲滴。
“都怪你！闹了这么大动静，不还是被我哥发现了！”
谢峥踱步至她面前，弯身将她抱了起来。
“你本可以不躲的，是你自己不愿被谢峤看见。”
他顿了顿，道：“哪怕刚才，你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和我一起出来。”
“是你自己要躲着。”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为何想躲，许是习惯，许是羞耻，但绝不是余情未了。
可他说的也没错。
他们都成婚了，亲密些也无妨，顶多被人调笑两句蜜里调油罢了。
她干嘛要回避他。
“你生气了？”她窝在他怀中，小心翼翼道。
“没有。”他淡声回答。
“你就是生气了，你都不同我笑。”
男子没有说话，只抱着她回了她的院前，轻轻拍了拍女子的腰身：“下来。”
她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我不。”
“下来。”
他的声音平静，并未沾染多少情绪，实在看不出是生气还是难过。
她软了软声，贴得更紧了些。
“我不下。”
他本就没有生气，只是有些许醋意，见她贴着他撒娇，那点情绪波动也早已散去了，如今保持着淡漠的神色，只不过是因为揽着这样窈窕的身段，有些不舍放开。
他乐见她哄着自己。
见男人仍有些疏离，她干脆仰首舔了舔他的喉结。
“这下还生气吗？”
柔软湿润贴在他的脖颈上，勾得他喉结微微一滚。
他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见崔澜怒气冲冲而来。
她为哄他高兴，便没要求他把自己放下来，大大方方地向旁人展示着亲昵，问道：“哥，你怎么来了？”
崔澜望着她，欲言又止：“……你还知不知羞，方才的一切我可都看在眼里了。”
“爹说，你总厮磨着人家，我还不信，我想着，我妹妹怎会是不知节制的人。”
“方才一见，人家待你克制有礼，倒是你，站在自己院子门口，还蓄意撩拨。”
“你你你……”崔澜闭了闭眼睛，羞愤道，“为了你的身子，在家中小住的这些时日，你们暂且分房罢！”
她不满道：“哎！我的夫君，我做什么要分房！”
崔澜懒得理会她，转身问谢峥：“妹夫，你可有异议？”
谢峥只彬彬有礼地摇了摇头：“为了她的身子，应当的。”
崔澜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人家！就这么定了，你赶快洗漱一番，过去吃晚饭。”
崔湄望着兄长的背影，看了看一旁道貌岸然的谢峥，跺了跺脚：“我才不要独守空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