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乐:喜脉(2/2)
他拦住正打算离开的大夫,问道:“那这孩子会不会因为先前的疏忽不大健康?会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您放心,夫人的身体很是康健。”说着,大夫扯过他的手腕,探了探脉象,意味深长道:“您也很是康健,除却心跳得过快了些。”
“我知道您骤然得知这一喜事,定然十分高兴,但也别独自高兴过了头,好生照顾您夫人的情绪才更为紧要。”
他是心跳加了速,但他一点高兴不起来。
送走大夫后,他蹲在床前,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在将要触及她衣料时陡然收回,小心翼翼凝着她,道:“怎么样?还疼吗?”
其实她先前的疼痛感已然过去了,还隐隐觉得有些兴奋。
她看着面前男子的清隽眉眼,想象着这孩子生下来会好看成什么样子,拉起他的手道:“早就不疼了,要不你摸摸?”
他由着她拉着他的手落向小腹,在将要触碰之时又挣脱开来。
“……还是不了,我怕弄疼你。”
*
自她有了身孕,谢峥就好似变了一个人。
从前他总喜欢逗弄她,有事没事占她些便宜。
如今倒真的变成了从前长安城里的传闻那般,清贵冷傲,克己复礼。
若非仍对她言听计从,她都得以为他真的对女色不感兴趣。
不知道是第几个夜晚,她等他沐浴归来后滚去他的怀中,仰首试图索吻,他却拦住了她作怪的手,凝眉道:“你要自重。”
自重自重,他如今好似一个老学究!
她颇为不满,眉心微蹙,红唇不由自主地撅起来,脸颊显得有些鼓。
他这些时日没少看医书,知晓她的心情舒畅最为紧要,于是赶忙软了神色,轻声哄道:“不是我不想,湄儿,是我怕你把持不住。”
崔湄:?
笑话,她把持不住?
她很不愿意承认这一事实,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赌气。
男子把被角掖好,隔着背面拥住她,吻了吻她的发顶,温声道:“不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她闷闷出声,不满道,“你自己好生数数,我们都多久不曾亲亲了?拜托,我们是夫妻欸!你是不是对我没兴趣了?”
“怎么会?”
他怎么会对她没兴趣。
她一颦一笑都似在勾着他。
他本以为,这样的感觉会在婚后如万千夫妻一般逐渐转化为相敬如宾但血浓于水的亲情,可他发现他们的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
对他而言,比之初识,他愈发爱她。
就连她方才娇嗔时不自觉带出的婉转尾音都令他乍起心念。
她转过身,神色有些委屈:“你怎么证明。”
“……你现下不可以证明。”
他望着她的神情,嗓音沉沉。
与他一般无二,她也早已摸透了枕边人,听他嗓音间的变化,便已知他动了怎样的欲念,于是颇为满足地笑了笑,搂上了他的脖颈。
她凝着他的喉结,然后恶作剧般地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一瞬。
喉结果然上下一滚。
他见她开怀,便由着她挂在他身上,压下心绪,又为她扯了扯被子,轻轻道了句:“睡吧。”
她的肚子就这般一天天大了起来。
白日里他操心着她的一日三餐,夜晚睡前,还会妥善地为她按摩酸软的腰肢和小腿。
她其实并没有受太多的罪。
像阿姊那时整夜整夜睡不好的情形,她几乎从未有过。
但她知晓,倒是谢峥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安稳。
她有几回夜里迷迷糊糊地醒来,总感觉到他半撑着身子,附耳贴在她的身前。
尝过禁果的已婚男子和从前未沾女色的青涩少年总是不同的。
起初,她以为是他禁欲太久,总有按捺不住自己心火的时候,却又怕勾起她的心火,故而总是半夜三更趁她睡着贴一贴她,聊以慰藉。
可次数多了,总有她不迷糊的时候。
她后来才明白,他不是为了纾解情欲,而是在听她的心跳和肚子里小家伙的响动。
长夜漫漫,他只是想看她们娘俩是否还安稳的活着。
他是在害怕。
害怕她睡着睡着,就这样长睡不醒。
他每一日都在担惊受怕,可白日里却从不曾让她看出来过,只妥帖地为她安排好一切。
闲暇时光,他陪着她的时候,会与她共同期盼着孩子的到来。
她揣着肚子,问他:“谢峥,你说它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并未犹豫,道:“女孩。”
“为什么?”
“因为想想你小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可爱。”他默了默,眸里的碎光溢出些许温柔,“而且你更喜欢小女孩。”
他实在是很了解她。
她确实更喜欢女孩子,这样生出来就可以给她买很多漂亮的首饰衣裳,不用担心她会去泥里滚。
她小时候可是很嫌弃这些脏兮兮的地方。
但她还是赶忙捂住了肚子。
“不许这么说!”她放轻了声音,“万一它是个男孩子,给它听到了,还以为娘亲嫌弃它。”
说着,她轻抚了抚肚子。
“但我觉得它应该是个安静的性子。你看,都好几个月了,它都不怎么闹人。”
“是吗?”他轻轻瞥了一眼。
崔湄自他眸中瞥见了一丝想要触碰的渴望,知道他仍怕伤着她。
可大夫刚来诊过脉,夸奖她和孩子都十分康健。
她眼神鼓励他道:“你要不要摸摸它?”
他又瞥了她的小腹一眼,只是这回停顿的时间稍长,似是在犹豫。
良久,仍淡淡道:“算了。”
“来嘛!”她干脆地牵过了他的手。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略带着终年习武的薄茧,本是个豪迈的英雄男儿,此刻却颇有些谨小慎微:“……万一我不知轻重呢?”
“它哪有那么娇弱。”
她不由分说地带着他抚了上去。
刹那间,谢峥不再言语。
她见他屏住呼吸,眉眼轻蹙,仿佛在碰着什么一触即碎的稀世珍宝。
她擡手揉了揉他的眉心,宽慰道:“其实你不必这么害怕的,如今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大事,就算要出什么大事,也该是生产那日。”
她说的十分客观。
毕竟生孩子就是如同在鬼门关上走一遭。
他担忧她,她很欢喜。
这段时间,他真真称得上她见过的最负责任的夫君。
可他也不必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提心吊胆。
谁料他闻言,当即变了脸色:“你若是再胡说,我现下就去找宫中太医,把这个孩子打了,起码你不会因此丧命。”
话音刚落,他掌下的小生命不偏不倚地踹了他一脚。
……
崔湄亦感受到了肚子的变化,擡眸眨了眨眼睛,不禁笑出声来:“看样子,它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他全然不在意,只关切问她:“不必管它,你疼不疼?”
她笑着摇了摇头。
“它先前从来不动的。”
他俨然未尽信,只凝眉把她拥进了怀里,薄唇紧抿:“你只许生这一个,以后不许生了。”
他说着,拥着她的肩更紧了些。
“我不能没有你。”
他的喉结滑动,声音放得很轻。
她想擡眸去凝着他,他却固执地抱着她,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只得双手攀上他的背,感受到他脊背微弯。
虽是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她却察觉到了他平静之下深藏的无力,跟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冷傲截然相反。
她有些失笑。
他爱她的方式,便似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好生护着她,让她健康快乐,平安无忧,却又希望她在他的庇护下逐渐成长,逐渐强大。
这是他人生里遇到的唯一无法庇护她的棘手大事。
她软声安慰他道:“嗯,只要它一个,咱们一起好好教导它。”
*
自谢峥偶然发现它似乎能听见外界的声音,在床笫之间,便开始同它念一些书,有时是诗词,有时是策论,更甚之时还有兵法。
可这些东西对她而言终是乏味,于是在昏昏欲睡之际抗议道:“我不爱听这个,你去给我念话本吧。”
他把书一合,正色道:“不成。”
“若今后咱们的孩子也同你一样,一腔热血地上赶着被人骗怎么办?”
她佯怒道:“你才上赶着被人骗!”
“……那我现在过得多好呀!”
谢峥绷着唇角:“你如今不还是要被我骗。”
他再次翻开一页,继续讲起枯燥的故事。
良久,他都没有听到她的反驳。
讲解的声音渐渐染上些哑意,终于在稳不住呼吸之时,他垂首望向把手搁在她如今断不该触碰之处的女子。
“你如今真是愈发放肆——”
他耳尖染着红意,按住她的手。
他的话因为她随意擡起的手腕而中断。
虽是在受他斥责,她的脸上却挂着得意的笑,狡黠里带着未染凡尘的天真。
“不是喜欢骗我吗?”她故作无辜地滑落掌心,“如今怎么不骗了,谢公子?”
“你快骗我说……你不喜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