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追求（1/2）
IF：追求
溪水并不深,溪底却有不少高低不一的石块，覆着一层湿滑青苔。
她跌进去的时候足下一滑，几乎是歪着身子拍在了水面。
她趴在石头上,感受到潺潺流水自身子周遭划过，本就烦躁的心更添了几分难过,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伸来,她的身体蓦然自水流中腾空而起,撞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清冷的竹香萦绕在她鼻间，谢峥在头顶故意逗她道：“躲我也就算了,大可不必往水里跳。”
“我知晓你会水,可你看看这深浅，是你游得开的地方吗？”
尽湿的衣衫暴露在风中，更显得春寒料峭。
她垂下头去，见他抱着她立在溪中。
此处的水确不深,不过堪堪没过他的膝弯。
她颤抖着身子,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攥住他的衣襟,自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没有想跳河。”
温软盈怀。
一整日了，他终于有机会抱一抱他的夫人。
虽然此刻的她颇有些狼狈。
谢峥的心情莫名好了不少,他抱着她,迈开长腿,一步上了岸,弯身把她搁在草地上，指尖搭在腰带之上,从容不迫地解开了绳结。
看着他的举动，她不禁蹙起眉头,双手抓住衣襟道：“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趁人之危哦！”
男子没理她，把腰带扔在她身边后，便开始褪去外袍。
他褪衣的动作着实好看。
修长的手指落在系带上，随意一拉，原本牢固的结扣便倏然散开，指尖一钩，便捏住了衣袍的边缘，继而双臂一抻，透着里衣，隐约露出些偾张的肌肉线条，莫名揉杂着些让她挪不开目光的禁欲与强势。
若是这样的手，压着她的腕子，而后按在她系带上的话……
“你你你……”崔湄的舌头越发不利索，耳朵不知为何有些烫，“你是不会对我负责的，所以不可以！”
她抱膝蜷起身子，低着头再也不敢看，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着他里衣之下的风光。
一件外袍铺天盖地遮住她。
他蹲身替她披好玄色外衫，又贴心地把她裹紧道：“崔小姐，你实在不必太要面子，你看你都抖成什么样子了。”
“再说，我怎么没对你负责？”他再度把她抱起来，“你衣衫尽湿，我先送你回山洞里烤一烤柴火，别着凉了。”
她仰头看着他清明的眸子，陷入一阵沉默。
她自诩生得也算好看，虽尚未及笄，可该有的轮廓亦是有，就算走在路上，那些男子不敢招惹，可眼神中的狎昵却是遮掩不住。
她心中感觉那样的眼神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厌恶。
而谢峥看着她的眼神有过许多种，温柔的，怜惜的，淡漠的，含笑的……
可独独没有男子之于女子的欲望。
甚至她如今衣衫沾水，紧紧贴在身躯之上，将她的身段尽数勾勒出来，他都对她无动于衷。
看来，他果然对她并没有情意，只是想娶回去，摆在家里罢了。
很奇怪，她本是不喜欢的，却偏偏想从他眼中得到。
好烦，不是决定了不再想着他了吗？
崔湄抿了抿唇，任由他抱着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他垂眸看着她的时候，她已然在靠着他的胸膛小憩。
望着她较从前更显圆润的脸颊，他不禁弯了弯唇角。
他不知他为何会身陷这个世界，可能陪她走过一段成长的时光，也好。
如今望着她，全然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样，看着就十分惹人疼。
谢峥心下觉得，世间的男女情爱，大抵可以分作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大抵是互相吸引，容色，家世，才华，学识，性情……万般种种，总有令人难以忘怀之处。
第二个阶段，便是走近对方心中，想要了解她的全部，占据她的全部。
第三个阶段，才可谓是真正的爱，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年龄，只消见到那个人，便会想要怜惜疼爱，以她之乐为乐，以她之苦为苦。
他觉得自己对她的情意已如是。
他不得不承认，两人初识之时，她落水后，他首先被吸引目光的是她的窈窕身段。
不像如今，他只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他抱着她回了山洞中。
洞内尚无人，但搁着些许柴火，想来是白允棠刚送过来的。
他把她搁在避风处，燃起一把柴，道：“你先在这里烤着，我还得去把鱼弄回来，待会儿给你烤鱼吃，你要捡的果子我也帮你一并捡了。”
她擡眸望向他，眸中水光潋滟，映着山洞内的小火苗，乌发湿润，还在往下淌水，整个人显得温软又可怜。
他顺手揉了揉她的湿发，嘱托道：“你乖乖待在这儿，不要乱跑。”
她的心顿时软了一软。
她其实很不喜欢旁人触碰她。
她每日出门的时候，总是会唤轻萝为她绾好当下长安高门闺秀里最时兴的发髻，她的胭脂水粉亦是价值不菲，衣料的绫罗绸缎更是罕见之物，弄坏或是弄脏了，这件衣裙许就只能魂归垃圾堆。
所以除却特别好的朋友和她很喜欢的人，她都不许旁人随意触碰。
可她偏偏喜欢他揉她的发顶。
谢峥之于她，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觉。
她形容不出来，总之是这个人一出现，她从前给自己暗自定下的小规矩，便悉数不见了。
譬如她说绝不会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子，譬如她不喜欢旁人带着情欲注视她，譬如她不喜欢旁人的触碰。
她承认，他的样貌气质恰撞在她的审美之上。
但谢家大哥谢峤长得同他一模一样，人也温和，一看就是翩翩公子，可她面对他时，就没有这般感觉。
思忖之间，又有脚步声踩响了洞口的枯枝。
小棠走路时常常无意识地蹦蹦跳跳，步伐是轻快的，那不是她。
会是谢峥吗？
她坐在火边，侧身往洞口望去，却见来人一身白衣，翩然而来。
却不是救她于困境的谪仙。
出于礼节，她还是莞尔一笑，打了声招呼：“谢公子。”
谢峤敏锐地捕捉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听见她稍显温软的声线，谢峤凝着她颊边盈起的梨涡，心想，她竟这般主动地招呼他，他方才是不是看错了。
他搁下手中的野鸡，坐在她身侧道：“不必这么见外，叫我谢峤便好。”
见她鬓发微湿，身前的缎子似被水浸过，紧紧地贴在肌肤上，昏暗的火光之下，简直白的晃眼。
他不动声色地凝了片刻，继而面无表情地移开来。
“落水了？”
她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似有些羞于启齿，但最终仍道：“踩空了，跌进了溪水里，不过水不深，没什么事。”
他垂首一笑：“你会水，人又聪慧，就算真的掉进去，也能有法子自救。”
挨夸固然使人开心。
她的笑意自眸子里溢了出来，继而想到了什么。
“谢峤，你怎么也知道我会水呀？”她眨了眨眼睛，“是谢峥告诉你的吗？”
他对她如数家珍，谢峤又是他的兄长，告诉他也无可厚非。
自她口中听见谢峥的名字，谢峤这才发现她身上披着的是他的外袍。
该死。
山洞昏暗，他又不曾习惯留意这些小细节，故而拖到这时才发现。
他见那外袍的下半截亦透了水，便知大抵是谢峥把她自溪水里捞了出来，指不定还搂搂抱抱，占了她的便宜。
他沉默片刻，起身褪了外袍，走至她的身前，握住她的肩。
崔湄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下，似是有些抗拒。
他轻声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看无羁的外衫也湿了。你不妨用我的吧，我的衣袍没有沾水，免得你着凉。”
他一边说着，一边利索地把谢峥的外袍取了下来，把他的白袍披在了她的背上。
倾身为她披衣的时候，独属于她的清甜便自她小巧的耳廓朝他缓缓渡来，混杂着些许溪水气息。
他眸色微黯，微微敛下眼睫，把她身前的衣襟理好，再擡眸时，已恢复了素日的冷淡。
“好了。”
男人身上的冷冽味道将她裹挟起来。
不得不说，谢峤的衣衫较谢峥的确实更为干燥温暖，可谢峥衣衫稍湿的缘由，却是为了救她。
她想着，仍是碍于他的好意，感激道了声：“谢谢。”
谢峤不知为何这个世界里的崔湄一改先前那般厚脸皮的性子，变得如此知礼守礼，心中只是有些暗气——
若她从前在他面前时也是如此，便不会有后面的替婚一事，他们两人或许也能成为如弟弟和她一般的神仙眷侣。
“不必客气。”他道。
谢峤又想起先前她问他的那个问题，他终于忍不住道：“你会水一事，不是无羁告诉我的。”
“很久之前，我们就见过，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无羁，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水。”
他说得云里雾里，本试图引着她再多追问些，可她只淡淡“哦”了一声，客气道：“是吗？我竟不记得了，那我与谢公子还算有缘，竟在小的时候便见过。”
谢峤垂眸。
罢了，也不怪她误会。
任谁骤然得知自己其实在另一个世界里依然存活着，生命还有着截然不同的路线，一时都会难以接受。
更何况，万一她追问在那个世界里的弟弟，可如何是好？
由她误会着吧，全当他们在幼时便有一面之缘，也算是先无羁一步。
谢峤望了望洞外的天色，时间不多了，他带回来的东西大抵不够四人吃，转头见少女仍乖觉地披着他的外袍，任由弟弟的外袍躺在地上，心中满意笑笑：“我再去打几只野兔回来，你独自在这里烤火罢。”
她弯了弯眼睛道：“好。”
崔湄凝着谢峤的背影，一时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她如今倒是确认谢峥并不喜欢她，对她好，只是为了娶她回家，好应付家里。
那谢峤对她如此无微不至，又是为了什么？
洞外鸟鸣啾啾。
她独自坐在火堆旁，托着下巴，目光放得很空。
她想了半晌也想不出缘由，最后只找到了个最合适不过的说辞——
谢峤面上虽然冷淡，但其实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大好人。
不像谢峥。
她又不自觉地想到了他。
他看上去虽然比谢峤好心得多，实则外热内冷，只想对她骗婚，让她下半辈子独守空房。
外面忽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白允棠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见她坐在柴火旁发愣，问道：“小湄，你怎么了？”
崔湄回过神来，颇有些惆怅问道：“小棠，你说如果你提前知晓以后会所托非人，你会怎么办？”
白允棠知道她是在说谢峥。
“嗯……我会直接拒嫁。”
“若你家中不许呢？”
白允棠挑挑眉。
或许别的闺秀会有这样的困扰，但是崔湄是绝不会有的。
她家中宠她宠得全长安皆知，她若真的咬死不嫁，没有人会逼她嫁给谁。
什么家中不许，她看她就是动了春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她故意激她道：“那我就去以死明志。”
“……这不好吧。只是成个婚而已，也不至于到寻死这种地步。”
“怎么不至于，若是两相厌恶，却还要陪他行夫妻之事，每回做那事儿的时候都像上刑似的，那多难受呀。”
“那，那如果也不讨厌他呢？”
“……那你干脆嫁给他好了。”白允棠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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