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梦回(终)(1/2)
IF:梦回(终)
他知道。
他一早就知道。
早在崔湄于白府递还给他那枚玉佩时,谢峤便已经料到了他们的故事终究会走至这般结局。
抚琴的老者来自南疆,是颇有名气的巫蛊师。
他常年在外,云游四海,因缘际会,谢峤偶然与他遇见,知晓他有一最为擅长的蛊术,名为“若梦”。
顾名思义,便是让受蛊者放出指尖血,由他的蛊虫舔舐,再命巫蛊师抚琴指引,可为受蛊之人编织一个梦境。
以人生憾事为伊始,回溯至与对方初识的前一瞬间。
因蛊入梦之人,全然不会觉得自己置身虚无,其间种种都与现实一模一样。
他感受得到微风拂面,嗅得到淡淡花草清香,亦能触碰得到想要触碰的人。
生或死,爱或恨,都身临其境。
如若入梦之人能够改变梦境里故事的结局,弥补现实之中的憾事,便可以继续活在这个世界,再无需从梦境抽离。
可若其间发生的种种终不能更改,依然遵循着现实既定的轨迹,则意味着受蛊者与他的遗憾终是无缘。
届时,曲调改,琴弦断,入梦的人终会梦回还。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对于被终不可得之物困住的人而言,这样的蛊术,也无异于一种救赎。
可显然,他失败了。
无论是他先遇见她,还是弟弟先遇见她,她都会爱上弟弟,而不是他。
老者望着谢峤眉宇间凝结的沉郁之色,神色平静地卸去已断成两截的琴弦,瞥向一旁吸了个饱的蛊虫,见它正在琉璃盏里欢快打滚。
他合上盏盖,收入囊中,轻轻叹了口气。
“以自己十年寿命,换得与她的大梦一场,值得吗?”
血腥味在唇齿之间蔓延,谢峤咽下些许:“值得。”
他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不试遍一切法子,纵然一时退让,也并非全然心甘情愿。
如今,他回溯至他们初识那日,知晓无论如何,结局也无从更改,反倒能真正释然。
“罢了罢了。”老者无奈摇头,“每个找老夫行此蛊术的人,答案都一样,都说自己无悔。”
“都是痴儿罢了。”
“但老夫转念一想,世间若无你们这些痴男怨女,老夫的小虫儿兴许早就饿死了。”
“只能多谢谢你们这些好心人喽!”
谢峤听着老者的调笑之语,想跟着一同笑笑,刚弯起唇角,便又是一阵急咳。
他独自顺了半晌气后,终于艰涩开口:“那么她……”
“你放心,她自会从梦中醒来。”
老者的目光落至书案,上面铺着一张美人图。
其上的姑娘明眸善睐,意态姿媚,自成一派纯真娇憨。
他知晓这位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的公子所念之人便是她。
“无论你是打破梦境,还是永留于此,于她而言,都是一个平平无奇夜晚里的大梦一场罢了。至于她是否记得梦中之事……这要因人而异。你也知道,世间执着梦境之人本就少之又少。”
算了。
谢峤垂眸。
不记得便不记得罢。
反正她也不会知晓这夜的梦境是由他一手促成。
想着想着,他忽然忆起一件更为紧要的事。
“对了。”谢峤望向老者,“我记得您同我说过,蛊虫只会引其饮血之人携现实记忆梦回过去,可……可在下为何觉得,其中还有另一人,也有着现实之中的记忆?”
“哦?是吗?”
老者只负责养蛊与弹琴,他并不能窥见旁人堕入了怎么样的梦境,自也不知面前人与亲弟之间的羁绊。
他思量片刻,沉吟道:“你所说那人,可同你血脉相连?”
谢峤颔首:“不瞒您说,是我同胞而出的亲弟弟。”
何止血脉相连。
他们简直是世界上最亲的人,自在母亲肚里开始,便是相依相伴的一双。
老者讶然,抚了抚胡须道:“如若你们身体里流着的是一样的血……那确会如此。”
“双生子的特殊情况你也该事先言明……还好……还好梦中之事未曾更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老者有些后怕道。
“此话怎讲?”
“若真遂了你的愿,你那无端入梦的弟弟,怕也是会被困在其中一生。”
听见这话,谢峤背后顿时冒出一片冷汗。
当真是万幸。
万幸弟弟阴差阳错地带着记忆与他一同入了梦境,与崔湄再度修成正果。
如若碍于他的一己私欲,把弟弟困在梦境中痛苦一生,那便违逆了他的初衷——
他本想自己为自己圆一个梦,并不想妨着弟弟与崔湄在现实里好好过日子。
毕竟这是他的家人。
如若因血脉相牵,弟弟必须与他一同入梦,意外致使他与崔湄在现实之中生生分离,纵他得以圆梦,也会不得安宁。
如今,便是最完美的结局。
“对了,还有最后一事需问问您。”
“既然血脉可以共通,那我折在其中的寿命——”
“你放心,他又没有被蛊虫吸食,只会折你自己的阳寿。”老者见怪不怪道。
这样的隐世高人谈起生死,往往就如同寻常人家谈起早饭一般。
不过听他这么说,谢峤终于放下心来。
他转过头,望向窗外。
东方隐约浮起鱼肚白,似银子般的几点明星在晨昏相接的天空中柔柔散着光晕。
就快是新的一天。
*
崔湄在谢峥的怀里醒来。
她揉了揉脑袋,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似乎很早便认识了谢峥,然后追求了这个人很长时间。
她依稀记得她好像还被他的话搞得很委屈。
这个人好烦,不管在哪里都要欺负她。
想到这儿,她气不打一出来,见他睡得正香,便攥紧了手指,挥拳锤向他的胸膛出气。
谁料一拳下去,谢峥的唇角反倒溢出一点血。
崔湄凝着他唇角缓缓渗出的红线,瞳孔微缩,颤颤巍巍地伸出指尖撚去些许,放在鼻间闻了闻。
是血腥味儿,没错。
她转而去看向自己的手。
难道……是在自己血脉的中的封印遭人解开,以至于她忽然有了内力,随手一拳便能把她能文能武的夫君……打出内伤?
这简直难以置信。
她伸出双手,本想把谢峥晃醒,可怕她压制不住体内汹涌澎湃的内力,反倒再给他添了伤,讪讪地把手收起来,擡首去唤他。
“谢峥……”
初醒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缠绵的软,男子依旧睡着,无动于衷。
“夫君?”
她换了个他更喜欢的称呼。
男子依旧置之不理。
“阿峥哥哥!”
纤长的眼睫依旧垂着,没有丝毫翕动的迹象,若非呼吸平稳,她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可她如今既不敢推他,又不敢打他,叫他也没有反应,那该怎么办?
她思量片刻,抿了抿唇,往他怀中挤了挤,仰起脸,凑向他的喉结。
而后探出小舌,轻轻在其上划了一遭。
果然,男子的喉结颇为明显地动了动。
见终有效果,她便再大胆些许,把两瓣饱满柔软吻了上去,再轻轻舔舐一番。
她感受到男子的喉结上下一滚,紧接着,他翻了个身,很是轻易地钳制住她,带着些许晨起的茫然,哑声问道:“一大早你就……都是做娘亲的人了,能不能克制一下?”
她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嗫嚅道:“我只是想要叫醒你。”
“你到底是想叫醒我,还是叫醒它?”
她本无心感受,经这句不大清白的言语提醒,颇为轻易地领悟了他话中之意,面上一红。
“你真的很不要脸。”
娇人在怀,他本打算顺势吻上一吻,让她知道何为真正的不要脸,却忽感觉口中有些血气。
他擡指拭了拭唇角,见指尖染着薄薄一层血迹。
他松开她,微微凝眉,回想起那个无比真实的梦。
他不知这是携现实记忆入梦后被梦境反噬的结果,只是想起她在梦里的主动示好,莫名有些庆幸。
庆幸他在现实里先爱上了她,才不至于让她为了追求他去受苦。
谁知她环上了他的腰,闷闷道:“对不起啊……”
“你同我道歉做什么?”
“我醒来后,不小心锤,锤了你一拳,然后你就变成这样了。”
与男子截然不同的软绵身子埋在他怀中,清甜的体香徐徐飘进鼻腔,他想起方才她的大胆挑.逗,喉结不由自主跟着向下一沉,顺势搂住她,无奈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能把我打成这样?”
她顺势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身前,开始描绘她的畅想。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娘她原本就是个绝顶高手,生下我以后,知晓自己大势已去,便把一身内力悉数渡给了我,好护我平安,然后找高人把我的内力封印起来,只待不知何时它自行融会贯通,解开封印,从此我就变成了新的绝顶高手。”
“……我觉得你还是少看些话本为好。”
他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谢峥总是会猝不及防地被她逗笑,他觉得他的夫人脑子里的天马行空实在是太过可爱,可爱到他的心都跟着她彻底化了。
他从前自诩无心情爱,可自从认识了她,他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情。
在外神经需要时刻紧绷着的日子里,她便是他唯一的慰藉。
即便想想,就已然觉得很是幸福。
“……你觉得我是瞎编的吗!”她看起来很是不忿,旋即把搭在他腰上的手撤下来,“我试给你看呗,我现在就能把你推下床。”
她双手抵在他身前,暗自使力,紧紧抿唇,脸颊因太过用力,微微有些鼓。
有点费劲。
但她一定可以的。
她的小脸微微皱起,甚至鼻尖都挂上了一层薄汗。
谢峥静静旁观着她的表演。
除却莫名呕出的那口血,他确信他自己安好无事。
细白的腕子就在他眼前。
他垂下目光凝了片刻,旋即翻身下了床。
崔湄的手骤然一松,她擡首望向谢峥,见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故作夸张地讶然道:“天呐,真想不到,夫人居然真的有内力。”
“我去漱一漱口中的血。”
旋即,他转身往屏风后的浴桶走去,没一会儿,便传来阵阵水声。
崔湄躺在床上,一时有些风中凌乱。
不是漱口吗?
怎么改沐浴了?
权当他是一个爱干净的男子罢。
不久,水声渐停,谢峥绕过屏风,朝她走过来。
她擡眼见他只简单披了件里衣,甚至连腰带都系得松垮,隐隐露出其中流畅的肌肉线条,昔日在战场之上落下的伤痕蓄着层淡淡水汽,莫名有些诱人。
她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一擡眼,却发现他的散漫目光正毫不遮掩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很喜欢看?”
被人当场抓包偷看总是有些丢人的。
她的脸当即红了,只恨不得把自己蒙进被子里。
崔湄移开目光,磕磕巴巴道:“……谁让你故意勾引我呢,你你你把衣裳穿好,我想看不也没,没得看吗?”
她正打算掀开被子,好把自己藏进去,谁曾想谢峥却忽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紧接着,他稍一用力,她便掉入了他的怀中。
莫名其妙的,她另一只不曾被禁锢着的手恰到好处地按在了他的胸肌上。
她脸上的温度更烫,整个人几乎要羞死了,挣扎道:“你你你放开我……”
他轻描淡写道:“湄儿不是有内力吗,甩开我还不是轻而易举?”
湿漉漉的墨眸带着些许不解。
“你怎么还不用内力呀,该不会是喜欢得紧,所以欲擒故纵吧?”
她欲哭无泪,不得不承认道:“好吧,其实我刚才推你推不动的时候就发现我可能并没有内力,但是我既然放话出去,总不大好意思再收回来。”
“我都认错了,你总能放开我了吧。”
谁料他反而贴近她,指尖擡起她的下巴。
崔湄被迫仰起头来看着他。
“你骗人。”
他声音轻缓,颇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
“你明明就是有内力,但舍不得推开我。”
“所以你很想要。”
什么跟什么嘛……
崔湄觉得不对劲,但是崔湄无可奈何。
男子的手落在她的腰上,俯身去吻她,熟练地同她唇舌交缠。
吻着吻着,不知何时,她的身上一凉。
最后的遮蔽也被他丢去了一旁。
……
一片混乱之中,她微微颤着身子,试图与他分开,可他却牢牢握着她的腰,不许她离开分毫。
“……可以了吧?”她无助道。
“你觉得可以的话,就用封印已久,再压制不住的内力把我推开就是了。”
他吻了吻她的腰,迫得她痒出了些眼泪。
“呜呜呜呜我是胡说八道的……”
“胡说,我们湄儿才不会骗人呢。”
很快,她的思绪再度七荤八素起来。
忽然,他的动作慢了下来,大掌捂住了她的唇,逼退了她将要逸出的音调。
意识得以短暂回笼。
她听见门外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
“轻萝姑姑!阿娘起床了吗!”
“还没呢,小小姐,你不如回自己房里呆着。”
门外,小栀凝着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最后下了个决定。
“那我就等在这里好了。”
崔湄的大脑已然有些混沌。
谢峥松开手,吻了吻她的唇,颇为不知廉耻道:“小朋友就在外面,夫人是打算用内力推开我,还是打算忍着不出声?”
于此同时,崔湄紧咬着嘴唇,眉头猛地一皱,硬忍着没有出声。
崔湄:“……”
这个人真的很不要脸!
*
待他终于肯停歇之时,她已然委屈巴巴地缩在了被子里。
她只觉得奇怪。
明明他们平时的夫妻之事很是正常,为何他倒似一副禁欲许久的模样。
殊不知对他而言,是在梦境里生生忍了数月。
整日需见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在他面前晃荡撩拨,他却丢不得,碰不得,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飞了。
还是如今好。
如今他们名正言顺,理所应当。
他心满意足地揽过她,打算再与她睡片刻回笼觉,她却忽然想起了尚被关在外面的小栀,推了推他道:“你带我去沐浴,我要把小栀放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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