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 惊变(1/2)
第90章第九十章惊变
卢太傅是谁?
他是两朝元老,曾为先帝之师,他开口要问先帝之罪,满朝文武,除了圣上,又有谁人敢接?
翰林大学士葛重芳和侍读学士常善抄手立于殿上,无声对视一眼。
早在禁书一案时,他们便已心中有数,先帝之错,桩桩件件更甚韦氏,不过是无人敢定先帝之罪,故而隐而不提。
昭明公主那惊天一槌,敲出的不仅是韦氏的肮脏腐朽,还有皇室的阴暗凉薄。
可这两者之间,又是天差地别。
要定韦氏之罪,圣上首肯便能着三堂会审,可要定皇室之罪,要么由皇室中人亲书己罪,要么便是风云变幻,改朝换代!
此中意味着什么,眼下的常善还不敢多想。
然以圣上的性子,怕是要他定自己的罪还比定先帝的罪来得更容易一些。
常善望着卢太傅的背影,心下一叹。
不够,还不够。
若是怀氏仍有后人在世,今日局面或许——
“臣,怀渚之子,怀南霄,请陛下为父平反,定先帝之罪!”
常善悚然一惊,险些握不住手中笏板,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竟听得怀氏后人在殿上陈情!
不只是常善,大殿之上文武百官无不惊骇难言,而其中最甚的莫过于鸿胪寺卿,喻觉。
那个双手执笏出列,身着官袍头戴乌纱的青年,正是与他多年父子相称的喻良臣!
可他方才说什么?怀渚之子,怀南霄?
喻觉愣在原地,一时无法理解,喻良臣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十七年前,先帝因猜忌怀氏,冠怀氏以谋逆之名,诛忠臣,杀良将,禁书一案血流成河,乱葬岗前哭声震天。臣借喻氏子弟之名,科举入朝,只为求得一个公道!”
喻良臣目带清辉,直视龙座上的那人,半寸不移:“怀氏一族,绝非谋逆罪臣。错的是先帝,有罪的是他和韦氏!恳请陛下,彻查旧案,还怀氏以公道,予臣民以交代!”
喻觉只觉脑中“嗡”的一声,许多他从未在意的,被他尽数忽略的画面自脑海中一一掠过。
刚入喻府之时,喻良臣沉默寡言,久久不肯开口叫他父亲;他在府中多受长子欺辱,喻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作不见,喻良臣也从未觉得委屈愤懑,甚至不曾在他面前提过一字半句;就连喻良臣这个名字,也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根本不需要征求他的同意。
原来,他本就不是他喻觉的庶子,而是罪臣怀渚之后!
喻觉控制不住地浑身战栗,就凭喻良臣的这几句话,若叫圣上雷霆一怒,只怕他立时就要身首异处!或许……或许还会牵连喻府满门!
喻觉脚下一软,当即跪了下去,呼号道:“陛下圣明!微臣对此事全不知情,他如何会身携幼子信物,冒充臣之子嗣,臣全然不知啊!”
众臣闻言,面上多多少少露出几分古怪,一时不知是该同情喻觉稀里糊涂为别人养了多年子嗣,还是该叹其这般审时度势、权衡利弊,竟是三言两语就要与喻良臣撇清关系了。
然喻良臣的神色分毫未变,他并不在意喻觉是何态度,便是看在那位早逝歌姬的份上,喻良臣也不会叫喻府卷入其中。
他要做之事,从来都只是逆水行舟,行不可为为可为,变不可能为可能。
大概他人生之中唯一的惊喜,便是这一条路不止他一人踽踽独行。
容姒,不会是孤军奋战,他自然也不会是。
***
容姒举告后,皇后和太子被各自幽禁,他们身边的亲信也被投入慎刑司中。除了刘氏咬死不曾开口,紫英和凤仪殿的侍卫长熬不住酷刑,已然接连招供。
除了容姒提到的那些罪名,还有挑唆后宫嫔妃争风吃醋,包括挑拨容姒和赵嫔以及和容霄之间的关系,暗杀萧嬷嬷和春宫图事件。
甚至可追溯到天临年间,皇后韦氏未曾入宫之前,韦青曾得韦章授意,在去探望怀夫人之时,将巫蛊之物带入了怀府,以此构陷怀氏。
一个接一个的证人开口,罗列的韦氏之罪越来越多,各大茶楼酒肆好戏连台,说书人的口条一日一新,场场人满为患。整座上京城便像是滚入了油锅,沸腾不止。
而因着喻良臣自认为怀氏后人,那本险些被列为禁书的《仁兄传》再度风靡,原本不知此书隐喻的看客也从说书人的口若悬河中逐渐拼凑出了当年的真相,民情愤慨,韦氏被人口诛笔伐,容氏皇权亦岌岌可危。
这期间,韦氏族人除了初时的一些小动作,竟是未作其他抵抗,实在安静得有些诡异。
然内政未安,外乱又起。
四月末,敕荣骑兵陈列大齐天山以北,在边境与大齐开战。
喻良臣名下的钱庄遍布大齐各地,边陲城镇亦有分号,他得到消息的速度不亚于战报的八百里加急。
圣上连夜召兵部、户部等枢要大臣入宫,容姒站在公主府的廊苑之下,擡目只见夜雾如烟,不见星月,不知是否因着边境的战火,将原本的迢迢星河也尽数隐去了。
喻良臣拢了件披风过来,替容姒穿戴好,跟着望了眼容姒目光所在,低声道:“殿下想离得更近些么?”
容姒回眸看他,见喻良臣伸手,指了指天。
容姒笑道:“好啊。”
于是从屋里出来的香耳瞪大了眼看着驸马爷揽了公主,几个跃步踏上了屋檐,竟是并排坐在了屋脊之上。
其实最好的观星处是宫中的摘星台,只是他们如今不在宫中,今夜也非观月赏星的好日子。
谁也没有想到,敕荣竟会撕毁盟约,举兵进犯大齐。
“当初得勒郡主入宫,看似是她任性胡闹,背后却也是得勒王的授意。那时敕荣王年迈,敕荣内部政权分列,得勒王有实力亦有野心,便想借大齐之力,助他夺得敕荣王位,才会与大齐签订十年之约,互不相犯。”
可出乎意料的是,得勒王败了。
敕荣王身故,得勒王被自己的叔父生擒,新的敕荣王继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撕毁盟约,陈兵边境。
容姒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敕荣王是要立威?”
屋檐周围空旷,夜风无遮无挡拂在面上,犹有冷意。喻良臣将手心搓热,捂在容姒耳后颊边,口中道的却是国之重事:“新敕荣王是想重新与大齐谈判,若他能为敕荣带来更多的利益,那他的王位便算真正坐稳了。”
容姒嗤笑一声:“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撕毁盟约还想得寸进尺,就算大齐内乱未平,此战他们也绝无胜算。”
容姒神色微冷,然她如今两颊裹在喻良臣掌心,形容娇憨,配上这般冷言冷语,竟是叫人陡然生出几分意图揉搓的爱怜来。喻良臣目色微深,忍不住低头,碰了碰的容姒的鼻尖。
“若是殿下,此仗会点哪位将士?”
容姒没在意喻良臣的小动作,兀自沉吟道:“骠骑将军盖东篱虽年事已高,但对战敕荣经验丰富;阿星的父亲军职虽不高,但常年驻守边关,亦是能调兵遣将的好手,还有……”
容姒目光微顿,看向喻良臣道:“还有那位兵马司总领司魏仲言,他身手不凡,马术卓绝,心性亦十分坚韧,虽无有作战经验,但对上敕荣的骑兵,或许会有意外之喜。”
喻良臣微微扬眉,轻轻捏了捏容姒的脸颊:“身手不凡,马术卓绝?”
容姒按下喻良臣作乱的手,接着道:“他是你的人,你可有办法举荐他作此战副将?”
喻良臣轻叹一声,失笑道:“我确有此意,不过……”
方才他只用鼻尖轻轻碰了碰容姒的鼻尖,眼下却是微微张口,咬在容姒鼻尖之上。一点湿热的触感,好似小兽舔舐,却又带了股兽类莫名的占有,有些不可理喻,又肆无忌惮。
“殿下下次在臣面前夸别的男人之前,还请捂住臣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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