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叁（2/2）

曲察闻言点了点头，心里清楚曲修筠的腿能治愈的机会很渺茫，可他就是不甘心。就像柳闲亭先前说的，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紧紧地抓住。

甫一进门，曲修筠就像他们第一次相见时靠坐在床榻上，只见他擡起眼帘看着去而复返的两人，嘴角稍稍勾动了下勉强挤出几分笑意。

他说，“我这具残躯倒让你们夫夫二人费心了。”连语气也透着一股索然无味的麻木。

“曲少爷莫要如此轻贱自己，我从前也同你这般终日躺在床上。”柳闲亭见桃红替他们搬来凳子，随口道了声谢便继续说道，“只要你不轻言放弃自己，这个世界就没什么能伤害的了你。”

许是觉得两人的遭遇太相似了，柳闲亭眼里闪过一丝缅怀，耳边好似又听见那道苍老慈爱的声音，“我们虽然无法选择出生，可是我们可以选择未来，不要为了外界惩罚自己。”

曲修筠闻言敛下眉眼静默良久，无数种心绪在胸口处翻涌，柳闲亭的话就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让他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这么多年，他为何要将自己困在这片方隅？

明明没有任何人约束他、囚着他，让他不得离开禾竹苑半步，是他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陷入死胡同也要同自己较劲，将自己折磨成这副鬼样子，还连累身旁的人跟着伤心难过。

若不是柳闲亭今日突然出言点醒他，他怕是化成一捧黄土也无法想明白，说到底还是他心思狭隘了。

曲修筠倏然擡起眼睑，一抹光亮将眼里麻木悉数驱散，多了几分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他牵起唇角露出两个梨涡，就连语气也少了往日的沉郁。

“柳公子说的极对，日后无论我这双腿是否能站起来，我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

柳闲亭见状点了点头心里甚感宽慰，他稍稍抚起袖摆对曲修筠缓缓道，“既然如此，那我先看看你的腿部的情况。”

话毕，他又道了声‘冒犯’才伸出手朝床榻上探去。

然而就在他刚擡起手时，忽然被闯入视线的青葱手指按住，同时耳畔想起一道清冷的声音，“夫君，这点小事还是让我来做吧！”

柳闲亭下意识侧头看了过去，再次心领神会地收回手道，“也行，那就辛苦我家小七替为夫打下手。”

两人无形中又塞了把狗粮，并强行喂给曲府里的三人。

靠在床榻上的曲修筠眨了眨杏眼，忽然没忍住笑出声来，可当他触及到柳闲亭似笑非笑的目光时，又顿时吓得收敛起脸上所有的笑意。

好腹黑的男人！

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忽地又开始担心起冯栖寒是不是经常吃亏？

然而，柳闲亭与冯栖寒此刻可管不了曲修筠的那些小心思，一个正认认真真地观察腿部症状，一个正仔细地盯着自家夫君的每个动作，只要看出后者想要伸手的意思，他就立刻拦下充当打下手的。

经过一番查看，柳闲亭不由得蹙起眉头，连着曲府三人的心亦跟着悬了起来。

尽管曲修筠心里早就不抱期望，可还是忍不住希望能出现奇迹，“柳公子有话不妨直说，任何结果我都能接受。”

柳闲亭默了默，抿了下双唇小心措辞，“按我师父所说，曲少爷的腿应当早就坏死，可是你的腿部表面却光滑白皙，丝毫不像是坏死的症状。”

曲修筠闻言耳根红了一瞬，抿了抿唇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柳公子的意思是我的腿还有救？”

此话一出，曲察与桃红不禁面上一喜，纷纷期冀地望着柳闲亭、着急地等他一锤定音。

熟料，柳闲亭摇了摇头如实回道，“刚刚我观察到小七敲的那几下，你的腿部并没有任何反应。我不敢确定是否还有救，但是真正坏死的腿是会呈现出青色的死气，绝不是像曲少爷这般。”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保险起见，曲管家可以请我师父再来瞧一瞧。”

曲察闻言也立刻反应过来，赶紧吩咐桃红去请李元青过来。

柳闲亭见这里已经没他什么事儿，便站起身打算辞行，可脑子里忽地滑过一个小细节，就是原身同样在床上躺了许多年，为何双腿看起来不像曲修筠这般健康正常？

他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我有一事尚且不明，还望曲少爷解惑。”

曲修筠点了点头回他，“柳公子请问。”

“这些年曲少爷是否用过药膏、亦或是让人日日按摩双腿？”

曲修筠闻言瞬间怔住了，随即看向曲察也是一脸茫然，“柳公子说的这些都没有。”顿了顿，他又接着回道，“不瞒你说，这些年我从来不敢让人接触我的腿。”

柳闲亭蹙了下眉心，愈发疑惑不解，“那就奇怪了。”

“柳公子可是瞧出哪里不妥？”

柳闲亭擡眼看向神色紧张的曲察，他听得出对方语气里的担忧，亦清楚地知道曲察心里有多么的在意曲修筠，便一点儿也没藏着掖着，将心里的疑惑全部都说了出来。

“曲管家不要紧张，只是想起我的腿和曲公子同样不能行走却呈现出两种状态，如果不是依靠药物或者按摩，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然而，这个问题不仅柳闲亭想不明白，就连当事人曲修筠也百思不得其解。

-

等柳闲亭他们坐上马车往桃花县赶时，一辆马车恰好与他们在芙蓉县的城门口错过，瞧着疾驰的方向像是直奔杏春堂去的。

可他眼下丝毫不关心外面的事情，只想咬着怀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夫郎，让其知道病秧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柳闲亭压着冯栖寒红肿的唇低声威胁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瞎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