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于私宅（2/2）

院中有四株金桂，有些年头了，早已根深叶茂。其中一株种在水池的东侧，盏口粗细，碧绿昂扬。正是开花的时令，其间点缀簇簇金黄色的小花。

微风拂来，满院皆是桂花的甜香。

松年椅摆在池边的荫凉里，杨嬷嬷给她脚边点了驱蚊香炉，手边的梅花小几上，放了茶和瓜果。

坐在这里，心神安宁。

桂花落下来，轻轻掉在她怀里。她拈起小小的花，翘起的四片花瓣小巧可爱，中间两瓣金黄色的蕊，像藏了一只幼小的蝶儿。

嗅着熟悉的香味儿，她想起家乡的红果糕，糕点主要以红果为食材，搀入蜜糖，本就酸甜可口。

因她喜食桂花酱，总爱用红果糕蘸食，中和掉糕中过多的酸味儿。

记得母亲在时，温姨一家也在齐州，到了秋天，大家一起采集桂花做酱。

那时真是无忧无虑，幼年的她，站在桂花树下份外幼小，仰起笑脸，袁岫峰大力摇动树枝，桂花纷纷扬扬，像下了一场花雨，两个人欢畅地笑。

花瓣落在她脸上痒痒的，她闭上眼睛咯咯地笑着，然后用小小的手捂住脸，醉人的花香从指缝里钻入鼻孔，让她觉得眩晕。

她的手被人从脸上拉开，袁岫峰稚气的脸上笑容明朗，“妹妹，你高兴么？”

她用力地点头，“高兴！哥哥，我还想玩儿。”

袁岫峰拉着她的手，边跑边说：“那边还有一株，我们快去。”

袁岫峰边跑边回过头来看她，恍惚间，他的面容变成了大人的样子，笑容消失，取代而之的是犹豫。

她怔住，耳边响起柳溪亭的严厉地质问：“你可愿意为她做保？赌上你的功名和前途！”

袁岫峰低下头，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的眼泪倏地涌出，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她伤心地唤他九哥。袁岫峰不应，身影慢慢退后，她擡手去够，凄婉地喊道：“九哥！”

腿脚一抻，骤然睁开眼睛，眼眶里积蓄的泪水瞬间涌出，顺着眼角滑落。

眼眸中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天色已经暗下来，逆着光看不清楚面容，但他的眸光沉沉，有如实质。

她僵在那里，愣了几息，听到柳溪亭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她不知柳溪亭看了她多久，但她能感知到，柳溪亭心情不佳，甚至动了怒。

她忐忑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难道是她在梦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她回到正堂里，柳溪亭已经去耳房沐浴了。

坐在南窗底下的罗汉榻上，听着隔壁传来的哗哗水流声，梅映雪感到胆怯，不免又想到第一天坐在这里，接下来发生的事……

听到房门响，梅映雪不安地站起来，看见他系着衣带进来，头发已经擦的半干，散在身后。

换了燕居服，领襟齐整，只露出脖颈处一小片皮肤，莫名地让她暂时松了口气。

柳溪亭瞥了她一眼，眼神依旧冷冽，余怒未消的模样。他转身走向内寝，再出来时，已挽好发髻。

杨嬷嬷立在门外，恭敬道：“郎主，娘子，暮食已经准备好，是现在用，还是等一会儿？”

柳溪亭在正堂的雕花酸枝木桌后坐下，声音如常吩咐道：“现在用。”

杨嬷嬷应了一声，和两个女使很快将饭食摆在桌上，杨嬷嬷抄着手对梅映雪笑道：“请娘子入席用饭吧。”

梅映雪飞快地看了柳溪亭一眼，见他并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便在桌子侧边坐下。

这一餐又是吃得格外平静，除了杨嬷嬷给她布菜时，偶然问一两句，并无多余的话。

梅映雪几次擡头，柳溪亭都在认真吃饭，并没有说话的合适氛围。

饭吃的差不多了，星河捧着一份名刺⑵进来回禀道：“郎主，门上来了一位韩四娘子，想要求见您，是否要请她进来？”

听到韩四娘子的名头，梅映雪心念一动，听说她香车出入，好结交权贵，还豢养才俊，难道柳溪亭和她也有往来？

她偷瞥了一眼，柳溪亭没有接名刺，自顾低头吃饭，脸上的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梅映雪分神偷瞥，自以为隐秘，不想柳溪亭反应机敏，立刻擡头瞪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