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徨无依(2/2)
用暮食的时候,听到女使报出韩四娘的名头,他开始感到意外,接着琢磨过来,又见梅映雪偷偷瞥他,明显是怀疑他和韩四娘有什么。
他懒得解释,直接把人带过来,让她自己判断,结果她误会他和韩四娘串通,给袁家泼脏水?
真是自作自受!顿时把柳溪亭给气笑了。
柳溪亭心头火起,他再三想压,但是怎么压怎么难受,最后索性不压了,腾地一下站起来!
梅映雪看到他额角的青筋凸起,明显是要发怒,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畏惧地看着他,莫非被她揭破底细,恼羞成怒了?
眼见他目露凶光要冲过来,梅映雪心头直打颤,缩成小团,双手抱头发出一声尖叫。
柳溪亭紧了紧拳头,没有靠近她,脑子里绷着一根弦提醒他:气头上动手容易失了分寸,又是习武的人,极有可能就把人给伤了。
小娘子娇娇弱弱,根本经不住他一拳。
手动不得,只能咬牙切齿地骂道:“姓袁的算什么东西?要想对付他们,我有的是办法!你死心不死心,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没有道理再多费功夫。”
“梅映雪,你就是个有眼无珠、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我还是对你太客气了!”
他做事向来能动手就动手,不能动手也不会唠叨个没完,盛怒之下做出什么,他自己也没把握,还是找个地方消气去吧。
梅映雪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渐远,小心地睁开眼睛,看到人真走了,扑通狂跳的心才逐渐归位。
虽然她笃定地说不信韩四娘的话,但是柳溪亭的态度又让她心里没底,他确实不用再多费功夫了。
心里乱纷纷地想,温姨和袁伯伯知道她被扣上细作的罪名,会怎么样?袁家其他人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又想起了齐州的胡家,父亲突然病逝,很多事来不及安排,她幼年无依,除了哭也没有应对的本事。
胡茂松凭借好友的身份,替父亲周全身后事,还把她接去家中安置。
凭心而论,刚到胡家时,一切都很好,郑氏对她也称的上慈爱。所有的转变都是因为她家产丰厚,却没有自己打理的能力。
财白动人心,一点一点抹杀了人性的善。
她和袁家人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温氏对她确实掏心掏肺的,袁岫峰也和善可亲。但是韩四娘与她无仇无怨,如果不是和柳溪亭串通,为什么要口口声声说是受袁家人之托?
袁岫峰看中功名前程,也因为这些,一再的负她,会不会又被前程迷了眼,做下糊涂事呢?
她想了半天,也理不出头绪,只觉得自己似乎又一回陷入了彷徨无依的境地。
柳溪亭负气离开,也没有女使找过来,她只能按照来的路线,摸索着走回去。
到了院子里,杨嬷嬷立刻提着灯迎了上来,“娘子回来了?老奴正想去寻你呢,外边黑,仔细磕到,快进屋里吧。”
梅映雪进屋坐下,杨嬷嬷打量着她的脸色,忧心道:“娘子怎么了?怎么霜打的茄子似的?”
梅映雪摆摆手,把人都打发出去。
静了没多久,杨嬷嬷端着一碗人参鸡汤进来,赔着笑温声道:“晚间娘子用的不多,再进一碗汤吧。”
这两日,每晚都有汤喝,梅映雪知道是柳溪亭吩咐下来的,已经习惯了。
趁着屋子里没有旁人,杨嬷嬷斟酌着笑道:“娘子别怪老奴多嘴,看娘子的脸色,莫不是和郎主吵架了?”
梅映雪更加惆怅,“我怎么敢和他吵架?”察觉杨嬷嬷有话想说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忍不住问道,“嬷嬷是不是有什么话?”
“老奴……老奴方才去拿汤时,听旁人说,郎主在后院打拳呢,脸色很不好,离得近的,都挨了训斥。”杨嬷嬷觑了眼她的脸色,“老奴担心郎主和娘子之间龃龉,失了和睦,反而不美。”
杨嬷嬷是担心她惹怒了柳溪亭,失了宠?比不得正妻,无宠也有该有的体面,妾或者外室不招郎主喜爱,还会连累侍奉的仆役们被丢在一旁荒芜落尘。
梅映雪有片刻的失神,素瓷汤匙轻轻搅动碗里的汤,带起片片涟漪,轻声唤杨嬷嬷。
杨嬷嬷竖起耳朵听着。
“我不是正经纳进来的妾,也不是过了明路的外室。我和柳指挥使之间,只是一桩交易,说不准哪会儿,他便厌弃了,再也不来了。你们若是有门路,各自想办法吧,别在我这里耗着。”
“哎呀,娘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杨嬷嬷顿时不安地双手不知道放哪,“老奴可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老奴只是担心娘子和郎主失和,斗胆劝解两句,早知娘子误会,老奴打死也不敢说呀。”
梅映雪弯起唇角,轻笑,“嬷嬷不必紧张,你们侍奉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心里感激你们。若是有得宠的娘子那里用人,你们尽管去,我绝不会……”
“娘子你可别说了!被郎主知道了,还了得?”杨嬷嬷急地打断她的话,手在自己嘴上拍,“老奴真的不该多这样的嘴,欠打啊!”
杨嬷嬷在地心里转了两圈,叹了口气,“娘子你可千万别多想,咱们郎主的名头,你也听过,除了你,老奴就没见过他正眼瞧哪家的娘子,更没听过他和旁人有什么,所以哪里还有别的得宠的娘子?你真是想多了。”
“说句托大的话,老奴也是这把年纪了,经历过的、见过的,比娘子多。老奴看的出来,郎主是真心待娘子,您没来以前,就再三叮嘱咱们,好生学规矩,将来侍奉娘子的时候不可出纰漏。”
“那时老奴就猜测,会是什么样的娘子,能让郎主如此劳心费神地提前张罗起来?必定是他在意的人。老奴虽然不知娘子和郎主之间约定了什么,但是郎主一再吩咐要照看好娘子,吃的、用的无不是挑好的往这送。”
“郎主对旁人,也从没有像对娘子这般耐心,方才娘子睡在桂花树下,郎主回来的时候不让叫,自己倒在那里站了半天,就那么痴痴地看着。”
“后来娘子梦里叫‘九哥’——老奴虽不知是谁,但是瞧郎主的反应,怕是娘子另外认识的郎子吧?”
“娘子是聪明人,如今既跟了郎主,当知往事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