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烛之夜(2/2)
梅映雪只好实话实说,“被你这么压着,连带酒味儿薰着,我有点想吐。”
他立刻翻身坐起来,“等我去洗漱。”
红罗帐揭开又放下,他拿起寝衣往旁边的耳房去了,那里一直都有温水存着。男人洗漱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身上的酒味儿已经被淡淡檀香味儿遮住。
他挑起帐子坐进来,发现两床被子,立刻把自己那床丢到一旁,钻进梅映雪这床被子底下,紧紧贴过来。
梅映雪身子一颤,婉拒道:“被子太窄,夜里凉,还是一人一床睡得踏实些。”
他的手臂缠上来,咕哝着,“娘子忘记了?今晚是洞房花烛夜。”
她当然没忘,只是不喜欢和他太多的肢体接触。
梅映雪由着他抱住,复上来亲吻。
闭住眼睛,她的拳头攥紧了身下的被褥,身上起了层层的粟。
柳溪亭察觉了她的僵硬,“还是觉得害怕?”
她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为了成亲粉刷一新,但是这间屋子,就是她第一次经受折磨的地方,没有阴影是完全不可能的。
柳溪亭俯身在她上方,手指摩挲着她微红的脸颊,心中五味杂陈。
那一回他是为了给她长记性,刻意发了狠,让她记到现在,想起来就怕,但是自己对她的好,她总记不住。
也未必是记不住,归根结底,她是自己强行夺来的,她的心不在自己这里,自然也不会在意那些好。
但他们已经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这道槛不迈过去,往后的日子都是疮。
偶然听成了家的弟兄们说起,哄自家的娘子,一要有耐心,二要有真诚,多半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娘子们多是情绪为重,一句话能伤她的心,一句话也能哄得她喜笑颜开,要紧的是男人能拉得下脸面。
他为了立威,在旁人面前表露的情绪,多是冷肃严厉的,即使是面对兄弟们,脑海里绷着弦,也不会完全放开。
小娘子已经嫁给他,是他正经娶过门的妻子,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哄一哄也没什么丢脸的。
柳溪亭在她身边躺下,手臂横在她身上紧紧地抱着,轻声道:“要怎样才能让你心里的隔阂尽早消弥呢?头一回是我莽撞了,以后对你会更体贴些。”
“从前种种,过眼云烟。从今日、今夜、此时,我们结为夫妇,我会试着做一个好夫君。”
“娘子,我心悦你,从见你的第二回开始,就心悦你。”
这样示弱的柳溪亭好陌生,温柔细语像换了个人,让梅映雪愕然片刻身上起了一层粟,不自在地转开脸,“你是不是还没有醒酒?”
“……”柳溪亭拉下脸面酝酿的一肚子情意,因为这句话瞬间破灭。
他确实没醒酒,要不然怎么会忘记,她最擅于在他觉得高兴的时候泼冷水?
他恼羞成怒地擡起头,把她的脸转过来,有些凶狠地看着她,“你对我的能不能好一些?我说的话是真心的!”
不知为什么,梅映雪这会儿一点也不怕他了,甚至还能看出他蛮横神色下的外厉内荏。
既然酒后的柳溪亭,愿意跟她说些掏心掏肺的话,成了亲过日子,总要为自己谋划。
她想了想,认真的问:“你也说过喜欢的是我的容颜,是不是终有一日,我容颜衰败,你就会另觅佳人?”
“我说过么?”柳溪亭想想自己似乎真的说过类似的话,“彼时见色起义,现在都成亲了,当然不一样了。你不会还揪着一句戏言不放过吧?”
“那你现在想清楚再答应我。”梅映雪翻身坐起来,把他也拉起来坐着,“既然你娶了我做这个家里的大娘子,以后这个家里不能再有别的女人,你能做到么?”
柳溪亭到底是喝过酒,脑筋没有清醒时灵透,琢磨了一下,“就是不能再纳妾?”
她是大娘子、是正妻,他再有别的女人,可不就是妾?
梅映雪默然了下,“也不是不能,你可以另外置宅子养着,但是不要带进这座宅院里来,能明白么?”
柳溪亭这回听懂了,点点头,“明白,这座宅院里只有你自己住,除了那些女使不算,是不是?”
“是。”梅映雪又道,“虽然咱们两个成了亲,若是他日,你另有了心悦的娘子,想与她双宿双飞,你可以回来与我和离,我绝不纠缠。”
柳溪亭顿时皱起眉头,“刚成亲,你就提和离,太不吉利了!”
梅映雪反驳道:“是你说要试着做一个好夫君,想让我消弥心里的隔阂,那我们就把话说清楚——你说的现在不作数了么?”
“……”柳溪亭被她噎了一句,有些赌气,“还有什么,你一口气全说出来。”
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想了想还是再补一条,“第三条,不论你我之间发生什么,你我之间了结,不可以迁怒其他人,尤其是我在乎的人。”
柳溪亭的拳头紧了紧,心里开始冒火,这哪像小两口的洞房花烛夜?分明是敌我双方谈条件。
不是她的心上人,果真一点也不用在意。
他擡手挥开帐帘,转身下床大步走了。
梅映雪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沉重——他们的姻缘原本就不是心平气和、两厢情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