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魍魉(2/2)
那些官差根本不听,上来拧住胳膊拿绳索捆住。
袁岫峰还在大喊大叫,“官人你们不能这样办案,小人才是冤枉的,是这妇人把小人骗来的……”
袁岫峰的嗓门大,不论梅映雪说什么,都被他的嗓音给遮盖住,根本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两个都被绑着押解出去,袁岫峰仍在喊叫不绝。
到了大门口,有人高声喝道:“里边吵什么呢?”
袁岫峰的声音这才止住,梅映雪扭头看过去,第二拨来的人穿的都是皇城司的衣服,心头顿时一喜。
不过定睛再看,打头的人面熟,其他全是生面孔,她一时之间,不知来的人是谁。
押解她和袁岫峰的官差叉手行礼道:“哟,这不是高指挥使么?许久未见,竟在这里碰上,可真是巧了。”
梅映雪听到“高指挥使”四个字,立刻想起来了,来的是高楷,柳溪亭的冤家对头,他们在长街上见过一回。
高楷回礼道:“谢巡长,高某在隔壁街办差,回来路过,听着院中吵嚷,不知何故,过来看看。既是谢巡长办差,就不打扰了。回头有空,咱们再叙。”
两个人客套完,高楷擡头目光扫过谢巡长身后诸位,目光停在梅映雪脸上,眼睛眯了眯,“这位娘子有些面善,似在哪里见过?”
高楷身后一人,凑到他身边笑道:“头儿,小人瞧着,很像柳指挥使新娶的娘子。”
“是么?”高楷望着她露出意外神色,“是梅娘子?”
梅映雪知道高楷与柳溪亭不对付,当街绊嘴,若不是手底下的人拦着,就动手了。她不觉得对方知道她的身份会帮她,反倒有可能落井下石,故而抿着嘴唇不说话。
谢巡长回头瞪她一眼,“高指挥使问你话呢,你聋了?方才不是还叫的挺大声?”
袁岫峰抢着回答,“官人,她确实姓梅,嫁的是皇城司的柳溪亭。她不守妇复道,哄骗小人……”
高楷眼波一转,眼风凉嗖嗖地扫过去,“问你话了么,你就抢话?”
接着高楷换了幅笑脸,走到梅映雪面前,“仔细瞧了下,还真是小柳的新妇。哎呀,你是这怎么了?怎么让人绑上了?”他皱眉看向谢巡长,“谢巡长,这可是皇城司柳溪亭新娶的娘子,她犯了什么事儿,要这么捆着?”
谢巡长这会儿脸上皮肉抽动,有些哭笑不得,“回高指挥使,小人也不知她到底是谁,方才进屋,就看到她和这男人拉拉扯扯,男的一直说她不守妇道,意图勾引,小人正准备把他们带回去,好生审一审呢。”抹了把额上的汗,不敢相信的问,“她真是柳指挥使家的娘子?”
梅映雪愤慨地反驳道:“谢巡长这话说的真糊涂!打从您一进屋,您只听他的高声喊叫,就吩咐抓人,根本就没有给妾开口辩白的机会,您若是知道妾是谁,才有鬼了。”
谢巡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巴巴地看向高楷。
高楷笑道:“错不了,两口子嘴巴都不饶人。依高某看,这里边怕是有什么误会,谢巡长稍等片刻,容高某替你问一问吧。”
也不等谢巡长答应,高楷让人给梅映雪松绑,然后擡手朝旁边一比,“弟媳,借一步说话。”
梅映雪虽然不觉得高楷会帮她,但是转念又想,他和柳溪亭斗,是男人之间的事,不至于连女人牵扯进来吧?能在这个院子里把事情解决了最好,不然五花大绑的带出去,自己纵然是冤枉的,也被街上的人看了去,到时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流言。
梅映雪跟着高楷走向墙角处,谢巡长趁他们没留神,走到高楷带来的人身边,瞪其中一人,声音低如蚊蝇,“怎么回事?不是说是个寻常妇人么?”
那人又是摆手又是赔笑脸,揽着他往外走,同样幽微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事儿办成了,自有高指挥使兜着,牵连不到你……”
高楷在角落处站住,梅映雪站在他三步之外,高楷含笑道:“弟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方便和高某说说么?你不用怕,高某和小柳同在司中效力,平时斗个嘴,都是男人之间争强好胜罢了,和你们女人没关系。既然碰上了,总不能让你吃亏。”
她出了这样的状况,身边没有传信的人,若是拖下去,有可能把事情闹大,难以挽回。死马当活马医,不管高楷是真心想帮她,还是想借机再去奚落柳溪亭,好歹让柳溪亭知道了,或许还有办法补救。
梅映雪犹豫了一下,把事实简单告诉他,“若是能劳驾高指挥使给柳溪亭捎个口信,妾便感激不尽。”
“这个好说。”高楷摆摆手,脸上的笑容敛去,反倒皱着眉,“这样说来,是那姓袁的绑架不成,又给你泼脏水,实在可恶!小柳知道了,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不过,此事可大可小,他嚷嚷的大家都听到了,若是你这么被押解出去,街上可有等着看热闹的,流言蜚语马上就能传遍东京城,到时假的也会被说成真的。世人都爱以讹传论,谁还会在乎真假?”
梅映雪呼吸一滞,这也是她最担心的,到时清誉尽毁,百口莫辩。
高楷摇头叹息道:“若是旁人还好,小柳这个人我最是知道,他脾气不好,简直沾火就着!这种事,他必定视为奇耻大辱,绝对咽不下这口气,少不得是要责怪弟媳你,给了坏人可趁之机。”
梅映雪早就领教过柳溪亭的脾气,自己想想也后怕,他不相信她的话,可怎么办?上回还只是袁岫峰和她在酒楼里拉扯,被江辞看到,现在却是一群陌生人,听高楷之言,街上还有等着看热闹的,他会怎么对她,简直不敢想。
“可我真的是蒙了冤……”她低头发愁。
高楷也接连叹气,最后说道:“若是弟媳愿意,高某倒是可以卖弟媳一个人情,去谢巡长那里替你作保,免得你被押解出去,受众人非议。”
梅映雪燃起一丝希望,“你替妾作保?”
“这种事可大可小,就算押送到衙门里去审,也要找保人作证。你是小柳的娘子,高某认得你,就没有必要跑这一趟了。”高楷朝袁岫峰一指,“反倒是那个人,不仅高某认识,这东京城里知道他的也不少,为了攀附一个女人,不认父母,人品卑劣,他说的话有谁相信?”
事情出现转机,梅映雪高兴之余,也知高楷不是救苦救难的善心菩萨,于是问道:“能让高指挥使作保,护住妾的名声,不知妾要如何回报?还请高指挥使示下,不然妾不敢受此恩情。”
“弟媳这话说的见外了。”高楷客套了两句,见她当真要问,话风一转,“既然弟媳把话说到这了,高某还真有一件犯难的事,若是弟媳能分忧,就再好不过了。”
“请高指挥使示下。”
高楷从袖囊中取出一封信,把封口处的朱红火漆亮给她看,“这里边是一宗案子的相关消息,原本卫尊使看好小柳,想交予他去办,田司尊也点了头的。这案子有些棘手,弟兄们都不想接,可上峰点了名,原本是不容他拒绝的。”
“结果小柳想看高某的笑话,一通花言巧语,把高某卖了,也让卫尊使改变主意将差事交到高某手上。说来惭愧,高某虽入皇城司比他早几些,但是心肠不及他冷硬,办这件案子,有些下不去手,想想还是小柳更能胜任。”
“既然弟媳坚持要报答,若是能将此信捎回去,搁在小柳的书房中,这件案子,也算物归还主,还由他去办。于弟媳不过是举手之劳,对于高某来说,可是大大缓了压力,不胜欣喜。”
又怕她担心案子凶险,高楷说道:“弟媳放心,案子只是牵涉的人多,棘手些,危险倒是没有多少。大家头疼的也从来不是危险,而是处理人情世故。似小柳这样的人,不讲情面,所以卫尊使开始才会点了他去办。”
梅映雪看着他手中的牛皮纸信函,问道:“这是什么案子?”
高楷一笑,将信的正面转过来,上边皆是番邦文字,“弟媳不是皇城司的办差人员,涉及机密,个中详情,高某不便透露,还请弟媳见谅。”
“高某所托,只有这件小事,不知弟媳意下如何?”
梅映雪看着信函上的番邦文字,心头沉了沉,自知如果不答应高楷的条件,自己就要被谢巡长押解出去。
但是想到柳溪亭对自己的欺骗,心头油然而生的恨意,让她擡手接过信函,决然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