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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花一日(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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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花一日(8)

那样高傲的人浑身带伤地出现,把过去那些事都一一解释,若说毫无动容是不可能的,毕竟郁微曾经最在意的,便是他辞别时的匆促和冷漠。

但冷静下来不难发现,他们二人之间隔着的东西,从来都不是解释便能化解掉的。

即便有朝一日皇帝会收回江氏兵权,可凭借着太子太傅的身份,只要太子登基,江砚行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

当年皇帝此举便为折中之计,可以名正言顺地收回兵权还不至于被怨恨。

小太子再混账,也不会对自己的太傅如何。江砚行只要按照既定的路去走,便是锦绣前程青史留名。

她与江砚行,不是同路人。

“你喜欢我啊?”

她看着江砚行,眸中忽而映出烛火,声音又缓又轻,好似在织一张令人目眩神迷的网,不费吹灰之力便捏碎了这些年的不可言说。

两人的鼻尖贴近,呼吸都缠在一处无法分清:“你怎么不答?不然,你为何在意我吻你?江砚行,你喜欢我……然后呢?”

然后,你能为我做什么?

你能放弃江氏,还是不再辅佐太子?

分明连自己的路都选不了,又凭什么贪婪地奢求更多?

宜华公主缺的从来不是一个爱她护她的驸马。若她招亲,京中达官贵人的公子挤破脑袋都会赶来,那些人都不敢背叛她。

爱护,她如今也唾手可得。

可她想要的不是这些。

“你现在能给我的东西,我都不缺。正如你所说,我不需要。”郁微的笑很淡,“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和太子的太傅,纠缠不清?”

“阿微,我……”

床榻边的矮桌上搁着一碗温凉的药。

郁微递给他,道:“把药喝了,然后睡一觉。这几日留在这里养伤,等养好了……就离开。”

*

在京一直待到第三日,宫中这才有人来传了旨意。

奉旨的太监虽未见过姚辛知,只是一进门便险些被一把刀划伤,他也合该认出了。

能被军中部下打趣成悍匪的女将军,真正亲眼见识了,他才觉这些传闻实在不虚。

姚辛知与人比试时,刀刃破风,一阵金石之鸣,力道能破巨石。

万没想到这时有人从拱门而过,姚辛知堪堪收手,还是将奉旨太监身上的流苏割断了。

这太监吓得在原地许久没动,心中想的却是,这传召悍匪的差事果然不好办,下回换人来。不然一个不慎,就不能全须全尾地回去了。

“初四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了,光禄寺已备下宫宴,各州司皆会来贺。陛下原想着连州事忙,可免了此礼。这不恰好姚将军在此,陛下便命奴婢告知,请姚将军t前往赴宴。”

谁知姚辛知像没听见一般,兀自擦着刀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稀薄的日光下,这刀愈显明亮,锋利得吹发即断。

她拿在手中一转,这太监惊得往后退了两步,又尴尬地讪笑两声:“姚将军?”

姚辛知终于说话:“殿下去吗?”

小太监没明白,皇后生辰是大事,宫中的皇子们自然都是会到的,何故有此问?他答:“皇后娘娘是嫡母,太子殿下自然是要到的。”

“谁问你太子了?”

姚辛知收刀入鞘,清脆的碰撞声又让这太监打了个寒颤。她这才说:“我问的是宜华公主殿下。”

“宜,宜华公主啊,公主在空山呢,来不了啊。”

姚辛知哼笑一声:“大辰疆域万里,各州司都会遣人来贺皇后娘娘生辰。而殿下是娘娘的长女,就居于京郊,却不能去吗?殿下若是不去,我也不去。”

姚辛知身有战功说话硬气,他可没十个脑袋,敢将这等抗旨不遵的违逆之言传回皇帝的耳中。

无奈之下,他只得再劝:“将军切莫说这种话,当初是太后准允宜华公主迁去空山,没有太后之命,谁也不敢让公主回来啊。当初之事未能查个明白,这种时候让公主赴宴,只怕……只怕不好。”

关于宜华公主下毒谋害皇帝的流言未曾平息,虽然没人再追究,却仍旧是个芥蒂。公主赴宴难免引起纷争。

谁也不想在宫宴这样要紧的场合闹出乱子来,因此只要皇帝不提及,便无人去空山知会公主。

姚辛知把刀扔给身后的侍卫,皮笑肉不笑道:“将赴宴之事提前知会公主是本分,司礼监竟不着人去做。难道事事都要陛下想起再说?我与殿下生死相交,实在不忍她受这等腌臜气。我入京是为着战事和连州军饷,想来崔总督另有贺寿人选,殿下若不去,我便不去。”

“姚将军别为难奴婢啊。”

姚辛知道:“只是要你如实回禀,算什么为难?殿下于我有恩,恩人受苦,我却独享荣华富贵,这才令人不齿。陛下会理解的。”

毕竟是皇帝先前亲自下旨嘉奖过的连州有功之将,她所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加之皇帝并未明确说过要惩戒宜华公主,凡事不好妄加揣测,他只好勉强认了今日倒霉,回话去了。

这些人都是见人下菜碟的,姚辛知来之前便有所设想,却从未想过,这些人见如今宜华公主落魄,竟欺上瞒下,光明正大地怠慢疏漏。

正愁一腔怒气无处撒的姚辛知更是不惧,即便今日来的是皇帝,她也是今日这般说辞,一个字都不会改。

“将军好硬气。”

身后传来一声看热闹似的笑。

姚辛知回头,吃了一惊:“贺既白?你,你怎么在京城?”

看贺既白身上绣锦绸的圆领袍子,腰缠玉带,不是赶路的穿戴,倒像原本就是京城世家的公子。

如此风流倜傥的模样,姚辛知看了却来气,上来就在他腿弯处给了一脚:“我问你话呢,答话!”

“怎么上来就踢人呢,你不要如此粗鄙!”

贺既白心疼自己新裁的衣裳,低头拍完灰尘,不耐烦道,“京城是你家啊,只许你来,不许我来?崔大人觉得你脾气不好,容易惹怒圣颜,特要我来看着你……顺道,给皇后娘娘贺寿。”

姚辛知出发后没几个时辰,崔纭就后悔了自己的决定。想起郁微在京城过得不顺,以姚辛知的脾气定要闹得不可开交,届时可不好收场,这才又安排贺既白来此一趟。两人一前一后抵京,今日才见上面。

姚辛知说:“实在荒唐,你既然来了,那我现在回连州。”

“哎!”

看她转身就要走,贺既白匆匆拉住她,问:“陛下刚下旨要你赴宴,你这就回去了算怎么回事?”

“贺既白,崔大人糊涂,你也跟着疯了吗?咱们都不在他跟前,连州军务怎么办?全丢给他一人吗?他身上有旧伤,若是海患再起,你让他再重穿铠甲上战场吗?你们真是荒唐!”

贺既白抱臂一笑,道:“真当连州军是纸糊的,没你我就转不动了?再说了,崔纭,可是跟随当今陛下征战沙场的一代名将,你也太小瞧他了。”

这话没说错,只要崔纭还活着,还在连州,这道屏障便永不会出岔子。

即便有时会吃败仗,却也是因为后援不济,绝非他做错决定。

所以这么久以来,才有人总是针对连州,将脏水泼给崔纭。左不过是谋天下先破连州而已。

看姚辛知一副怒气难消的模样,贺既白连忙岔开话来,摊开手问他穿的衣裳好不好看,是他精挑细选,在布庄停了一日仔细选的料子。

衣裳确实不错。

往常在连州,姚辛知从未仔细看过他,也从没发觉他原来模样还挺周正。

姚辛知挤出一抹笑,随即又踢了他一脚:“我为着殿下忧心如焚,你倒是悠闲着去裁衣裳。只可惜,你学孔雀去开屏,却无美人欣赏,委屈贺公子你老实受我这一脚!”

看着袍摆处的鞋印,贺既白难忍怒气:“姚辛知!”

姚辛知已经走出好远了。

她正出门打算再去空山,却见门外停了一顶轿子。约莫又是京城谁家来送礼金。

崔纭交代过,此番赴京,切勿与京城中人有任何牵扯,以免惹上麻烦。

思及此,姚辛知当没看见,转身就走。

身后那人却道:“姚将军,永王邀您往镇抚司诏狱一叙。”

听到诏狱这两个字,姚辛知才迈开的腿僵在了原地。

昔日她作为死囚犯被判秋后处斩,被那些人以囚车从菏州送来了京城,便是被关押在诏狱当中。单单是听到这个名字,她便觉得身上已经痊愈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

诏狱刑罚残忍,鲜少有人能活到处斩的那一日。暗无天日的漫长,毫无希望的折磨,直到如今还是姚辛知不愿提及的过往。

姚辛知僵硬地问:“我与永王并不相识,为何……要邀我去诏狱?诏狱算什么叙话之地?”

“这小的便不知了,小的只是传话。”

皇帝与永王兄弟不睦传闻已久,若是永王未提及诏狱,管他什么王爷王孙,这种莫名其妙的邀约她根本不会理会。

连日的阴雨终于放晴,但诏狱入口仍旧霉湿。

青苔沿着石阶蔓延,在昏暗的油灯中好似一滩秽物。不知是否为错觉,姚辛知总能嗅到令她作呕的血腥气。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耳中仿佛还有过去的哀嚎声。

鞭声不止,哭喊声不止。

身侧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声,姚辛知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穿戴极为富贵的中年人。

她见过此人。

当日给她行刑时,浸泡过劣酒的鞭子抽在她的背上,她嗓音早已沙哑,整个人奄奄一息。是此人路过,说既是死囚,生前便不必如此折磨了。

如此才让她少遭了些罪。

这人道:“本王来迟了。”

竟是永王郁岑。

震惊还未褪去,郁岑便走至她的身侧,仔细地看了她一会儿,道:“姚将军竟不认得本王了吗?当时菏州案有冤情,姚将军蒙冤入狱。本王心中不忍却无力回天……不过现在看到将军如此威风,身上背着赫赫战功,倒是欣慰,幸得当年冤情得以昭雪,没让大辰损失了你这样的英才。”

姚辛知平常从不理会这样的场面话。

但偏生当年那人就是郁岑,他的确是不忍这桩冤情,也为菏州受人欺辱的百姓尽力过。只不过那时的姚辛知并不知他身份。

心绪一时复杂,姚辛知只道:“末将竟不知当年那人便是永王殿下,过去恩情,铭记于心。”

郁岑笑着:“当初未能及时查明冤情是本王的遗憾,怎担得起将军的‘恩情’二字。”

说罢,他惋叹道:“皇兄他过去为大辰殚精竭虑,如今年纪大了,行事不免多关照自己,若非执意重修雀台,国库也不至于空虚到担不起连州的军费。这劝也劝过,但皇兄固执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些年姚将军辛苦,本王心中都明白。”

这话听着实在奇怪,姚辛知只应声:“不辛苦,只是与永王殿下一般,为大辰和陛下尽了臣子本分而已。君父为国忧心,自有他的打算筹谋。”

一句臣子君父,不动声色告知了郁岑要摆正自己的身份,切莫胡言乱语失了分寸。

郁岑蹙眉,t半晌后朗声笑了:“是本王失言!”

郁岑领着姚辛知在诏狱中走着,两侧皆是在正在受刑的囚犯,惨叫声不止。

起初姚辛知还心有余悸,琢磨清楚郁岑将她领来此处的原因之后,她便镇定自若多了。

丝绸案中最有嫌疑的便是郁岑,那个派去连州的都察院官员卫玄也是郁岑的人。如此种种,郁岑并不清白。

找她谈话有千万种法子,可郁岑偏偏选了诏狱,不过就是让姚辛知想起昔日冤案,他再适时于火中添柴,便能轻而易举点燃一个人的怨恨。

以情化之,以怨助之,换成寻常人,只怕就会为郁岑肝脑涂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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