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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几度(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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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几度(2)

宫宴出事没几日,甚至还未抓到幕后主使,久卧病榻的太后便病重不愈。合宫上下人心惶惶,皆传不久之后或许要服丧,连大声说笑都不敢了。

分明是盛夏,在干明殿中饮着参汤的皇帝却觉手脚冰凉,四肢僵冷难挨。

孟罗才来问时,他又摇头不肯说。

最近的乱子已够多了,不少人都盼着他这个皇帝早日殡天,他又何尝不知?与其此时惊动这些人,倒不如隐瞒下自己身子不适,在精力充足时将该办的事都办好。

“陛下,宜华公主求见。”

自几月前皇帝中毒之事后,郁微便再未踏足过干明殿。如今宫宴出了骚乱,雀台坍塌,公主被人刺杀,他正打算与她一谈。

“传。”

与过往不同,郁微始终在距他几尺远的台下,跪地全了礼数也仍不近前。

皇帝放下参汤,笑似的:“今日不用药,无人下毒陷害于你,近前来让朕瞧瞧。”

原本终于亲近些的父女关系,却因为当初歹人的一碗毒药给打回了原形。分明一切如旧,又像隔着什么东西。

郁微却笑不出,擡眸看他:“父皇也知儿臣是冤枉的吗?”

皇帝唇角的笑褪去了。

知与不知又能如何,流言出自悠悠众口,若要平息总得给个公允的答复。听凭郁微的请旨迁往空山,不是坏事,而是唯一的法子。

“朕信你,先起来。”

郁微却问:“从太子落水到父皇中毒,种种冤枉,儿臣都须领受吗?”

终究愧疚,皇帝起身亲自搀扶她起身,道:“你都得领受。”

“这是何种道理?”

皇帝道:“因为如今的你,并无权力为自己伸冤,更无权力为冤枉昭雪。黄连之苦,你除了咽,还能怎么办?偌大江山,上至曲沥之域千里,下至州郡几十,洋洋之海,汤汤之水,你以为做皇帝就不是一个忍吗?忍而蛰伏,出其不意,才能剜去陈疮。”

郁微问:“若一味隐忍,被旁人捷足先登了呢?丝绸案、下毒、宫宴之乱、雀台之毁,若有人图谋这江山呢?父皇当日中毒之前是想南巡,而一朝事发南巡便只能废止。究竟谁在从中作梗,可不是忍出来的。若说在丝绸案中,崔纭摘不清干系,那剩下这些呢?总不能也是崔纭从连州伸长了手来做的吧?”

“你想说什么?”

郁微道:“想解决这一切,就得将人的野心按回去。唯一解决之法,只有即日起,永王就藩。”

藩王留京,古未有之。

太子年少而皇叔正值壮年,若是哪日皇帝驾崩,太子即位,有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摄政王,怎会是好事?

前些日子永王郁岑将姚辛知引去诏狱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左不过是一个目的——想让姚辛知为他所用。

附庸于他的文官幕僚已经足够多,如今还试图撬动连州的肱骨良将,其意如何,昭然若揭。

“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永王做的?”

皇帝犹豫了。

倒不是他舍不下这位弟弟,而是太后仍旧在世,郁岑又是太后最喜欢的儿子。若在此时下旨让郁岑离开,对太后之病实在有害无益。

他道:“你也知道,太后在病中。朕,不忍。”

念及兄弟之情迟迟未做的决定,若在太后垂危之际去做,难免要说他因为猜忌和谗言而心狠。即使他再不喜永王,也得顾及太后。

郁微道:“皇祖母病重之际,诸事纷乱而起,不是巧合。永皇叔留京是皇祖母的懿旨,若是皇祖母……永皇叔势必要回到沥平。他不会情愿的。除了他,没人有这个理由这般情急。他千不该万不该,将大辰子民视若草芥,不惜以战败作为筹码。父皇忍了这么多年,箭指咽喉了还要忍下去吗?”

“不可。”

皇帝背过身去,“不可啊,至少不能是现在。朕不愿太后怨恨朕绝情。即便是永王做的,也须得再等一等。”

“等到何时才算时机?”

皇帝叹息:“他的那些心思,即使埋得再深,朕也一清二楚。他备受太后喜爱,朕少时对他亦有芥蒂。可毕竟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当年朕亲征青烈被困沥平穷途末路时,是他不计前嫌出兵相迎。如今没有实据便对他下手……不好。即便要清算,也不是现在。”

郁微能明白他顾虑着太后的病。

谁也不愿让母亲看到兄弟为着权位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这样的兄友弟恭,无论真挚与否,都是不能舍弃的。

可永王半点也没顾虑过母亲的病,只担心母亲若有不测,他会再度被赶回沥平。

话不好说下去,郁微只好暂时搁置不提。

皇帝坐回了龙椅上,抚摸着椅背上的盘龙纹路,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朕近来精力不济,想来是年迈,总是想起从前之事。”

“是什么?”

“当年朕根基不稳时,皇后一直不曾离弃。后来她有了朕的第一个孩子,便是你。朕那时想,无论如何这个皇位都要留给你。朕从未想过,你会是个女儿。”

在这之前,郁微对于谁是太子、谁做皇帝都毫无兴趣。

对她而言,她只不过是在坊间流落多年的孤女,后来阴差阳错成了皇帝之女。只要能明己心,做愿做之事,护能护之人,孤女也好公主也罢,都没有分别。

可皇帝说,世间有这么一样,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

“这些年你在连州所做,朕都有所耳闻。你没有让朕失望,直到如今,你仍是朕所有孩子中最聪慧的一个。所以许多事,朕只愿讲与你听。你有崔纭和姚辛知的信任,也与江砚行关系不远,朕希望日后太子登基,你能助他坐稳这个皇位。”

郁微许久不说话,最后擡眼看他:“儿臣是父皇最喜欢的一个,那太子呢?”

“他是最不成器的一个。”

郁微轻笑一声:“所以,最喜欢的孩子,要为最不成器的孩子铺路,是吗?”

皇帝却摇了摇头:“朕要你铺的不是太子的路,是你自己的路。你是公主,若是不为自己着想,你和嘉宁总有人得步淳容和亲的后尘。朕不愿有那一日,所以希望你握好筹码,护好自己,护好你母后和嘉宁。”

起初皇帝并不明白宫宴之乱究竟为何,听孟罗才说公主伤好的那一瞬,他忽然就想通了。

他尚未离世,便已经有人觉得宜华公主碍事,开始着手谋划。若真等他百年之后,只怕郁微和皇后又是另一种艰难境地。

他不得不多想,也明白,只有成为整个大辰不可或缺的人,才是一个公主周全自身之道。

话说到这里,皇帝又开始不停地咳,只摆了摆手说到了用药的时辰,要郁微退下去。

郁微才走没多久,陈贵妃便来了。

她带了亲自做的桃花蜜糕。

皇帝尝了一口,继续翻阅书卷。

陈贵妃在侧t侍墨,道:“这桃花蜜糕用的每一朵桃花,都是臣妾在春日里仔细摘选的,陛下当日赞了一句,臣妾便在宫中日日备着。”

陈贵妃向来是尽心的。

可皇帝却也知,她这份心分给了小太子,分给了汝安陈氏,余下能给皇帝的实在是不多。儿子不争气,自然只能她这个做母亲的多加筹谋。

“你有心了。太子的课业近来如何?”

陈贵妃道:“自宫宴之后,太傅因身子不佳告了假,东宫中常去的便是尤阁老。阁老喜欢濯儿,昨个还夸濯儿比过往长进许多。”

“是吗?”

皇帝蘸墨,“尤清辉倒是头一回夸赞太子。”

所有朝臣中,只有尤清辉一人是将看不上太子表现在面上的。每每提及,总是叹息。

这样的谎话拙劣,陈贵妃心虚也不再提,转而道:“陛下,太后如今病重不好,宫中或许可以添桩喜事。若如此,太后一高兴,兴许这病就好了。”

皇帝的笔一顿,蹙眉:“怎么添?”

“适婚未嫁的,便只有宜华了。”

陈贵妃研着墨,道,“公主千金之躯,自然得找个家世样貌才学都般配得上的,这臣妾不敢擅自做主。不过,前几日还见皇后娘娘屡屡召见那位探花郎陆照,想来皇后是有此意的。”

皇帝搁笔想了一会儿,摇了头:“不好,陆照为人不错,但家世低微,并不相宜。”

陈贵妃忙道:“不好就不好,京城才俊最多了,陛下觉得谁相宜呢?”

公主的婚事,自然不能潦草决定。

不过这些日子皇后提过多次,皇帝也跟着想过,心中已有合适人选。

“兵部侍郎徐蹊那已故的夫人,是你妹妹对吗?”

皇帝道,“他们好像有个儿子,叫……徐闻朝。徐闻朝此人不错,堪为驸马人选。兵部尚书刘洵多次乞骸骨,朕可允了,提徐蹊为尚书,允其入阁。如此,便相配了。”

慌乱之下,陈贵妃的衣袖沾上了墨渍,她也顾不得擦,便道:“闻朝年纪还小呢,平日浑不懂事,比濯儿还不如,他怎能与宜华相配?”

“再不懂事,成了婚便懂事了。听闻他与宜华素有情意,毕竟情投意合难求,此事便这么定了。朕累了,你回去吧。”

“陛下,这真的……”

“回去。”

出了干明殿,陈贵妃这口气却始终顺不下。

她目的只是为让郁微早些成婚,从此专心家事,不再与太子过不去。为此,她也不敢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而是主动附和皇后中意的人选。

可千万没想到,此事会在皇帝这儿出岔子。

“陛下明知徐公子是娘娘的外甥,为何还要做下如此决定?”

跟在陈贵妃身后的侍女主动问。

陈贵妃冷哼一声:“陛下偏护之意这般明显,左不过就是担心有朝一日濯儿登基,会让宜华公主不得好过。若这两人成婚,来日念及徐闻朝,我们也不能再将宜华怎样。”

“那娘娘打算如何?”

陈贵妃忍下这口气:“他的旨意都要下了,我能如何?不过……反过来想也没什么,嫁了徐家,再等我儿登基,便是仰我儿和汝安陈氏鼻息,她翻不出花来。只要她老实安分地做公主,其余的,都好说。”

*

郁微再见到江砚行,已经是几日后了。她才从皇后宫中出来,步履匆匆,转弯时心不在焉的。

一擡眼,便看到了面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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