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鸣玉(1)(1/2)
金戈鸣玉(1)
连州多晴日,日光穿透青檀树的横斜疏落的枝叶,如碎金般倾泻而下,将二人的影子映在青石板上,长长的交织在一处。
江砚行压下眼睫,视线落在了她衣衫的系带处,那里悬着一枚玉佩,玉佩镂空镌刻成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
感受到这束视线,郁微当即就要遮,却还是没来得及遮住。
玉佩是江砚行的。
睡不着的时候翻箱倒柜,从暗阁的梨花木盒中发现了此物。当时不以为意,直到夜不能寐时看到这玉佩,她又t暗自生了愁绪。
清晨出门时,她还是戴上了。
谁又能想到会碰到本该在千里之遥的江砚行呢。
凉薄的话说了个尽,可这玉佩却又将不能说的心思吐露了干净。
若是没看错,郁微竟能从江砚行轻扬了唇角,含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郁微擡手欲解下玉佩,却被他再度按了手腕制止。他眸色平静,却无端能让人看出祈求:“若我没看到,你何时会告诉我,你心里也有我的位置?”
“我,我只是从妆奁中随手取来,并不知……”
江砚行却道:“你的话,自己信吗?”
实在是流年不利,她出门前就该翻翻黄历。分明不宜出门,为何要莫名其妙地陪崔栩来这里还愿。
“殿下!”
崔栩在寺中转了几圈也没找到她,没成想她竟在寺门外等着。
他拎着袍摆几步跑了过来,看到郁微身边站着的江砚行时有些尴尬,问:“这位是……”
郁微不想让崔栩知道江砚行的身份,便道:“他是叶……”
“江砚行。”
江砚行颇为直接的颔首答话。
崔栩怔了好久:“江,江什么?兄台是哪个江砚行?”
江砚行笑答:“曲平江砚行。”
崔栩嘶了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
若他理解没出什么太大的偏差,此番郁微是强行出了皇城的,甚至一路都担心被人围追堵截。而这位江大人好巧不巧就是当朝太傅,还背靠整支曲平军。
崔栩哈哈地笑了一阵,不肯相信:“兄台真有意思,那位江大人怎么会在连州呢?莫要与我说笑,莫要与我说笑啊!”
此刻的郁微不仅后悔出门不看黄历,更后悔怎么没早一刀杀了江砚行,也省得他如此不顾忌后果地到处暴露身份。
总之是瞒不住了,郁微假笑着看向崔栩:“崔栩,不要失了礼数,见过江大人。”
崔栩像做梦一般。
郁微的一番话让他从梦中清醒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身边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此人如何挽弓,以穿风箭术声名远播。
“江,江,江大人!”
崔栩找回自己的声音,也开始逐渐高兴,几乎不能自抑地抓住了江砚行的衣袖:“我钦佩你箭术许久,却始终不能得见!江大人怎会来连州呢?要待多久?可以教我吗?这么多年,我对箭术总是不得要领,如果江大人肯教我,那必能突飞猛进!”
郁微眉头紧蹙地看着眼前这副情景,无奈中更多的是嫌弃。世上怎会有这般自来熟还没出息的人?
她本想着趁一切还有挽回余地,直接赶了江砚行回京去。
谁知这位“白毛犬”听完人家自报家门,再也不肯放他走了。
郁微道:“你们二位慢慢谈,我便不打扰了!”
崔栩连头也不回:“好好好。”
江砚行想去追上郁微,试图抽回衣袖,谁知这袖子却被崔栩拽得死紧,无论如何也夺不回来。
真正摆脱掉求知若渴的崔栩,江砚行已经疲惫不堪了。他只说着自己与郁微有事要谈,便拒绝了崔栩同乘一车的邀请,挑帘进了郁微的那一辆马车。
他在马车中倚靠着,偏过头来看着郁微,许久后竟笑了一声。
听到这笑,郁微也跟着冷笑:“方才我觉得崔栩自来熟,现下却觉得你很是自来熟。我何时准你与我同乘一车了?”
江砚行却问:“你我,不熟吗?”
郁微道:“不熟。”
江砚行叹息:“那我只好帮你回想一下,我们究竟是否相熟。”
“打住!”
郁微笃定他嘴里说不出什么正经东西,便不愿再与他争执下去,“江砚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江砚行却坦然:“我说过了,或许你过去对我有一些错觉和误解。”
过去的江砚行是那种,即使明目张胆地撩拨于他,他也绝不会起半点波澜,反而会退回该去的位置。
如今却截然不同。
郁微终于不愿再忍耐,道:“江砚行,我不希望你为我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我也答应不了你的所求。所以我不希望等你有朝一日后悔时,心中只能怨恨我。”
“你不用给我什么。”
江砚行整理着被风吹乱的衣衫,漫不经心道,“身为殿下的面首,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面……
面首?
郁微:“……你在说什么?”
“睡过一回便扔了的,除了是面首,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是什么。不过也可以,殿下高兴就好。”
郁微连提到这两个字都觉得烫嘴,此人又是如何坦荡地说出口的?她现在极后悔那夜的冲动,竟生生把江砚行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一路舟车劳顿从京城追来,江砚行几乎没有好好歇过。此时他轻轻后仰,闭目养神,面容沉静得仿佛在这样的佛寺山路上也睡熟了。
凉风吹开帘布,拂动他的发丝。
郁微盯着他看了好久,终于道:“我是认真与你说的。”
他没睁开眼,却道:“我也是认真的。”
他骨节修长的手指缓缓展开,掌心竟是徐闻朝给郁微的那枚青玉坠。
“初次在曲平看到它时,我便周身如坠冰渊。”
江砚行声音懒懒散散的,轻掀开眼帘,里面涵着的神色让郁微捉摸不透。
他道:“与他一室听学之人都知晓,这是他祖母留给他的遗物,是他要赠与心上人的。”
郁微看着青玉坠出神,心想她竟全然不知。
当日徐闻朝只说此物珍贵,要她好生留下,莫要轻易毁弃。所以她才时常佩戴于身。
江砚行道:“我不知你心中如何做想,也不敢问,怕你会更厌弃于我。我怕你戴着玉坠,每日心里都在想他,所以只能从你身边拿走了它,连我自己都厌弃这副卑劣的模样。”
“可是,我看到你没扔了我给的白鹤玉佩,便知晓,他给你的东西,我可以物归原主了。”
从相识到重逢,好些年了。
他守着自己的秘密,担心被人发现,又担心被人忽略。最后只能自苦,一个人在书房中,一幅幅地画着,描摹着能想起的她的样子。
看着书画,就好像她从未离去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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