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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鸣玉(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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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鸣玉(4)

他咳得厉害,单薄病弱的身形几乎要被迎风吹碎了去。嘴上说着无所谓,其实心里最不愿她此时离开。若郁微连这点心机都看不出,那这么多年奔波流离可真是白费了。

明知他怀着不想她走的心思,郁微竟也多了些不忍心。

她转身朝院外应了声:“在这儿。”

崔栩闻声便找了过来,看到江砚行已经醒了,当即忘了来的目的,忙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搁在了廊下,然后几步跑了过来,围着江砚行问:“这是病好了?这段时日你可将我们吓坏了,你是不知,我看着你从殿下房中出来,结果出了门便不省人事……”

江砚行低头笑了一声,应道:“让你担心了。”

“这算什么,我根本没帮上什么,忙前忙后的都是殿……啊!”

崔栩挨了郁微的一踢,咬着牙皱眉,嘿嘿笑着止了声。

郁微不耐地看了他一眼:“方才唤我做什么?”

崔栩这才想起要紧事,从廊下取了一柄折扇,道:“府外有人拜访,不肯说名姓,只道殿下看到扇子便明白了。”

在连州,郁微自以为不认得太多人。直到拿到这折扇,她才恍然明了。

前段时日在京时,她去清梦楼见徐闻朝,因为走得匆忙,将徐闻朝赠与她的折扇落下了。后来她迁去了空山,也便没再想起什么折扇。

“闻朝……”

崔栩没听懂,问:“什么闻朝?”

而江砚行听清之后神色一凛,在郁微要去见人之前,轻扯了她的衣袖:“别急,毕竟是徐家人,这种时候从京来此,目的定不简单,我与你一同。”

郁微拂开他的手:“你想多了,闻朝不会害我。”

江砚行却道:“你不信我,却相信他?”

“你不要强词夺理,你若让徐闻朝发现你在这里,你怎么交代?”

江砚行扶着廊柱艰难起身,面上却云淡风轻,随手抚平衣衫褶皱,轻声道:“除了你,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说罢,他根本不顾崔栩的目光,直截了当地握了下郁微的指尖以示安抚。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郁微思虑了一会儿,终究没再说什么。

徐闻朝已被请进了崔府之中。

崔纭与贺既白都在军中未归,能待客的只有拖着伤症的姚辛知。

“不饮酒,不饮酒。”

徐闻朝摆着手,局促又拘谨的摩挲双膝,然后继续两下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他看着姚辛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您不会就是,姚辛知姚将军吧?”

他在这儿坐了好半晌了,看穿着简单还是女子,而崔府又没听说有什么女眷,便以为是侍奉之人,一直没想起来问称呼。只是他越想越不对劲,侍女怎会敢就这么自顾自落座呢。

姚辛知看这傻子终于想明白,微微颔首:“是了。”

徐闻朝慌忙起身,拜了又拜:“是在下怠慢了,原想着将军此时定在军营,便一时没敢问,实在是怠慢了。瞧将军这气色,是有伤在身吗?”

“没有,好得很。”

姚辛知并不愿与京中人说太多,若非此人是郁微的旧友,还有过婚约,姚辛知在听到是京中来人的那一刻,定要提着剑削他一层皮。

过了不知多久,郁微才往正堂中来。挑帘入内之后,徐闻朝几乎是不顾礼仪体统便上前来,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抱住了郁微,全然没看到郁微身旁还跟着旁人。

他抱得紧,一路悬着的心在见到郁微安然无恙之后终于放下来:“殿下!终于见到你了,我可要担心坏了!”

一向被崔纭授以礼义廉耻的崔栩,见不得有人如此堂而皇之的失仪,一时气上心头。

他主动上前去将徐闻朝扒拉开,朗声道:“你这浑人,若是不讲礼法,此刻本公子就轰你出府去!见了宜华长公主非但不跪,你竟敢……”

话还没说完,江砚行轻轻拍了他的手背,崔栩这才闭嘴。

听到呵责,徐闻朝才与郁微分开,又哭又笑的擦干净了眼泪,道:“是我太高兴了,对不住。”

而姚辛知也觉得此场景甚是尴尬,她似乎应该给那三人腾出位子来说话。

思及此,她一把拽住崔栩的后衣领,像拎一只小鸟般把崔栩拎了出去。

崔栩告饶:“疼疼疼,慢点。”

姚辛知附耳道:“你可少说两句,那个徐闻朝,是殿下的未婚夫婿。若非太后薨逝,此时大概已成婚了。”

崔栩像是被惊天的雷轰得神志不清,任由姚辛知将他扯出正堂,才问:“我竟不知有此事!何时的未婚夫婿?若如此,江大人不会要杀人吧?”

听到这儿,姚辛知笑了一声。

崔栩这小子人不太聪明,眼睛倒还是挺毒的。不过以江砚行那般什么都不避讳的模样,想让人看不出也难。

姚辛知嘱咐:“不关小孩的事,你别管。”

郁微看着徐闻朝这副风尘仆仆赶路的模样,擡手捏掉了他发间不知何时落上的枯草,问:“你自己来的吗?随从呢?”

徐闻朝笑道:“留在城外了,连州如今战事吃紧,城防查人还是挺严的,将他们带进来只会空生事端,所以只有我一人入城,殿下放心。”

与郁微说完话,徐闻朝才看到了她身侧的江砚行,犹豫着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颇为礼貌的颔首示意,并未过多交谈。

念及他来的匆忙多半未用饭,郁微便着人备了饭。

她道:“这季节的鱼正是肥美,你尝一尝,还吃得惯吗?”

徐闻朝笑得好看,点头:“吃得惯!能见着殿下,我这心中也算好受了,什么都吃得香!”

郁微状似漫不经心地给他夹了一筷鱼肉,问“你怎么说服你父亲允你来此的?”

他低头吃饭,说话声音含糊不清:“偷跑的呀,我爹不知道的。”

一直寡言少语的江砚行倚靠在太师椅上,散漫地敲着食指:“因前阵子的那件事,一路上的驿站都已戒严,没有永王手书的文牒根本不放行。若是不走官道,其他地方盗贼横行,徐小公子身无武艺,除非一路上的随从都是精兵,不然难能抵达吧?”

无论如何徐闻朝也没想到,江砚行三言两语便噎住了他的话。

徐闻朝闷头扒拉了一口饭,沉默了一会儿,道:“稀里糊涂就到了。”

“稀里糊涂就到了?”

“砚行兄。”

徐闻朝放下了筷子,盯着江砚行看,“你追着问这些做什么?我身无官职,又与殿下有婚约,行事怎会害她?这些事,砚行兄就不要问了。”

看他这副不欢迎自己的模样,江砚行眼尾挑了丝笑,唇角上扬,道:“难不成,徐小公子千里迢迢到此,是来成婚的?”

徐闻朝能感受到江砚行问话的不善,说话也干脆了许多:“有何不可?”

“够了。”

郁微打断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呛,也听明白了江砚行的意思,对江砚行道:“闻朝说的不错,江大人的确不方便在此,劳烦出去。”

一个闻朝,一个江大人。

从称呼上便能听得出亲疏远近,让江砚行心底的那点郁结更难舒缓。

但逐客令已下,江砚行也绝非死皮赖脸也要留在这儿的人,索性起身出了门去。

看他走了,徐闻朝探着半个身子往屏风外看,确定江砚行不会折返,才对郁微说:“新帝登基,可没撤了他的太傅之职,仍下旨尊他为帝师,对曲平颇多封赏。殿下要留心他才是,哪日真把连州当垫脚石,铺了t他的锦绣前程,那可真是亏大了。”

郁微拨了拨茶盏的浮沫,擡眼,问:“这些话谁教你说的?”

“这怎用教,我自己想的啊。”

徐闻朝道,“我又不是真傻,连这些都看不出?他没分说就来了连州,我怕他挑唆于你,让连州与朝廷为敌。若真有那日,殿下再无退路只能一战。可连州边上是闵州啊,齐广可是江砚行的亲舅父。真要拿着平叛的幌子,将连州献给永王表了忠心,他的帝师之位可谓坚不可摧,皇帝换了,他都不可能被动摇。”

“哦,这样啊……”

郁微饮了口茶润喉,“若真如此,你怎确定闵州兵力,就能与连州军相抗?他想要连州,又不是探囊取物那般容易。”

看她不听劝,徐闻朝继续道:“可殿下想过没有,连州以北还临着汝安,当今太后……啊,就是昔日的陈贵妃,不正是汝安陈氏之人吗?还有淮明的大将汤愈,早年被封国公,手底下一群精兵良将,他昔日还是永王的部下!这些人若和江砚行暗通款曲,摧毁连州便如探囊取物!”

汝安距连州不算远,陈氏权势滔天,辅佐幼帝而清理郁微和连州,也是名正言顺。

至于淮明的汤愈,郁微从未考虑过。

毕竟汤愈年岁大了,自从得了国公之位后,便一直闭门不出,不愿沾染是非。除了他曾为永王的部下之外,其余再看不出他能有何立场,又与谁为友。

连郁微都不清楚的事,徐闻朝却知道。

郁微笑了:“汤愈?你想的倒是很周到,他卸甲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竟这般了解他,确定他会与连州为敌……徐闻朝,你再编谎话,说你是自己偷跑来的,我就砍断你的手指,扔出去喂狗。”

从没听她对自己说过狠话的徐闻朝一愣,匆忙解释:“我,我没有……”

郁微重复:“这些话谁教你说的?”

徐闻朝心中慌得厉害,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永王的人登徐府邀他入宫之时,他本是不愿去的。可那人却说事关宜华长公主的性命,让他自己掂量,无奈之下,徐闻朝才答应了入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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