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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鸣玉(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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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同在京多年,徐闻朝却从未亲眼得见过永王,平素只是听过他的传闻,说他狠辣绝情,惹他不悦之人更是死得甚惨。

单单是那些传闻就已足够使他胆战心惊,使他入宫之后不敢擡眼看人,只是尽可能避开。

谁不知道新帝登基之后,这正把持朝政的却是这位摄政王爷。而他又是宜华长公主为成亲的夫婿,他怎会轻易放过?

“你便是徐闻朝吗?”

声音落进徐闻朝的耳中,无端使徐闻朝后脊生寒,细微的应了一声。

郁岑替他抚平皱了的肩头布料,道:“你在怕什么?你姓徐,身上更流着一半汝安陈氏的血,与当今陛下是表亲,为何要怕我呢?”

这话说得奇怪,他连小皇帝都敢捏在手里,怎会给汝安陈氏留什么情面?

不待问,郁岑却已解答。

他道:“你的姨母,今日的陈太后,曾是本王的心上人。单看这点年少时的情意,本王便不会为难她,以及她的儿子。”

徐闻朝生了一层的冷汗。

殿中没有冰,他的汗越出越多,最后只好扯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

郁岑道:“所以,本王也不会为难你。此番传你来,是有事要交给你做。”

他拍着徐闻朝的肩,低声道:“京中那些传闻,我都听到过,说你与宜华关系很近,也正是因为如此,先帝才愿意选你做驸马。只是如今……宜华之举,你也知晓。”

“先帝驾崩,宜华公主非但不留宫中服丧,甚至不惜与瑞王为伍,在无圣旨授意时回了连州,这可是……谋逆。”

“谋逆……”

徐闻朝默念了这两个字,忽而扬了声:“是有误会的,宜华长公主怎会谋逆?连州战事情急,她也是想将姚辛知与贺既白尽早送回去,此情,应当可以谅解?永王殿下,她不会谋逆的!”

郁岑笑道:“你别急嘛,听本王说完。宜华毕竟是先帝的长女,是本王的亲侄女,无论如何都是自家人。你让本王去给她定罪,本王也于情不忍。但众议难平,朝中上下对她此举颇有微词。这样,你代本王与陛下去趟连州,只要将她劝说回京,这一切,本王既往不咎。”

劝诫郁微。

这样的四个字听在徐闻朝的耳中便比登天还难。

郁微向来有自己的主意,真要打定了主意,任是谁都劝不回来,更别说是徐闻朝。

徐闻朝犹豫着:“这恐怕行不通?宜华长公主的性子,永王殿下您也许不大了解……”

郁岑道:“本王知道你为难,可她的性命就系在的你身上,你若是劝不动,她就只能死路一条了。你真当江砚行是私自离京吗?他可是帝师,想要在朝中稳固地位,只差一个连州做功劳。连州旁便是他舅父的闵州,宜华若是听他的,与朝廷过不去。那江砚行便能黄雀在后,你可明白?”

“这……”

“连州北有汝安,不远处又是淮明。淮明那位大将汤愈是本王昔日在沥平军中的部下,本王只需振臂一挥,宜华便再无生路可走。如今淮明大军正在整顿,想必你也不愿兴起一场战事吧?”

郁岑看他这受了惊的模样,轻轻叹息一声,“你若是能做本王和新帝的说客,宜华必定安然无恙,你们的婚事,本王也必操办得风光漂亮。”

若是听取郁岑的话,宜华便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不必再孤注一掷,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

事成之后两人还可以即刻成婚。

成婚……

他心心念念许久的事,只需他朝郁微走上几步,便能轻易得到,实在是简单又划算。

这段时日他听说郁微离京之事,也是辗转难眠。在他看来,比起郁微的铤而走险,回京才是正途。

瓷杯脱手掉落,在脚边摔得粉碎。

徐闻朝这才回神,擡眼看了看郁微,终于狠下心说实话:“是永王让我来的,可他没有恶意。殿下走的是不归路,前路渺茫,一个不慎还要背上谋逆的罪名!殿下如今是国朝长公主,尊贵无比,何至于此?”

这话说得倒是也没错,郁微大可以不掺和这些争斗,无论谁做皇帝,碍于礼法都不会对她这个长公主如何。

只要她守公主本分,便没人能绝她的路。

“殿下只需要做好这个公主,便无人敢为难啊。”

徐闻朝的话句句出自肺腑。

郁微看着徐闻朝,忽然觉得可笑。

她一哂,问:“闻朝,你还记得我们如何认识的吗?”

说着要紧事的关键时刻,徐闻朝并不明白她为何会提起这些,只回想了一会儿,答:“是花树之下,我误用弹弓伤了殿下。”

“那你还记得我们何时成为友人的吗?”

春日的冷夜,雾霭翻涌着覆盖了整座皇城,她只裹了件单薄的衣裳,偎在莲池旁的假山后,反复诵念着几句难背的诗句,琢磨其中意思。

才几岁的郁濯丢了一块甚是珍贵的镶金玉佩,是西境进贡的上好玉石。宫人们四处来寻找,走到郁微的跟前时,却发现那枚镶金玉佩就在郁微身后的假山缝隙里。

郁微只是在那里读书,从未见过这样的玉佩。可这众目睽睽之下,却根本解释不清。

众人都知她才被寻回宫中,之前就是坊间的乞丐,跟着乱民四处流浪,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若是真起了歹念拿走也未可知。

正此时,徐闻朝却笑着走了过来,拨开那几个仗着年长便敢为难郁微的宫人,道:“是我在宫道上捡来,方才随手放在此处的,我可为公主作证!”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笑起来如暖阳一般,顷刻便能化解这漫天的冷雾。

后来郁微问过他,为何就这么相信她?

而徐闻朝当时说:“相信一个人要什么理由?旁人觉得你自幼不在宫中教养,身上带着劣性,那你呢?你可是公主,你怎能妄自菲薄,怎能任由他们欺负了去?”

隔了这么多年,郁微再次看向徐闻朝:“相信一个人不要理由,这是你说过的话。如今呢,你有几分信我?”

徐闻朝哑口无言,又生生急了一身的汗出来:“我何时不相信你了?我正是相信你,才不愿你被旁人这般误解啊。难道要我亲眼看你走向死路吗?我就忍心吗?”

郁微起了身,背对着徐闻朝,声音也轻缓下来:“我的父皇不是病逝的,是被人杀了。这些人敢弑君,就会在我服软之后,给我一条活路吗?徐闻朝t,我没有选择。被迫走到如今,我若半途而废,便是任人宰割死路一条。你真的了解我吗?只做公主,什么不管,然后忘记仇恨与你成婚,你就满意了吗?”

音落,郁微转身挑帘出去,只剩徐闻朝一人在堂中坐着。

推开房门之后,郁微才发觉屏风后有人影。

江砚行的手越过屏风,不轻不重地抓了她的手腕,掌心的冰凉贴着肌肤传递。

郁微眼角的笑很淡:“是谁答允我,日后不会擅闯我的居处?”

江砚行却道:“那日说的不是书房吗?这是寝房,不一样的。”

他的双臂能轻而易举的将郁微拥在怀间,然后抵着她的发顶温存了好一会儿,又得寸进尺的去吻她的鼻尖,却被郁微偏过头避开。

“不是露水之情,不是面首吗?亲一下都要避开?是因为宜华长公主的驸马来了,所以打算换人了吗?”

江砚行似是要倾诉心中不满一般,捏着她的耳垂轻轻揉捏,然后执意俯身吻在了她的唇上,“那驸马若知你我如此,可会不悦?”

“他不悦,你就走吗?”

江砚行思索了一会儿,认真答:“那不行,他说了不算。只要你们一日没成婚,他说的就不算。”

堂堂帝师竟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些诗书经义真是不知读到何处去了。他有颜面说,郁微都没颜面去听。

江砚行在此来吻她,像是嫉妒过后,对一些笃定情意的求索。

他的吻落在她的耳后:“你们方才说了什么?”

郁微不知如何说起。

直到今日她才真的确定,永王确实请了说客来,只是那人是徐闻朝,并非江砚行。

正如徐闻朝所言,江砚行的确有选择的余地,坦荡的前途于他而言唾手可得。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奔波来此,甚至将身子骨都伤了。

郁微看着他的眼睛:“我好像误会你了。”

江砚行并不意外,挑眉道:“你误会了我很多,此时指的哪一件?”

郁微捏着他的下巴,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蜻蜓点水的亲吻了一下,道:“江砚行,我有点累了。”

“那就睡一会儿。”

郁微点头,什么都没再说。

江砚行合上她的房门之后,转身却看到了徐闻朝。

他是追来见郁微的,却没想到撞见江砚行从她的房中出来。

他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说什么。

江砚行坦然一笑:“阿微睡下了,徐小公子有事要说的话,待她睡醒吧。”

“阿,微?”

徐闻朝对这个称呼感到惊诧,忽而嗤笑一般:“你唤她什么?”

徐闻朝与郁微相识这么久,连句亲近的“宜华”都没有唤过。而今日,他却从江砚行的口中,听到这个令他匪夷所思的称呼。

江砚行蹙眉,正色道:“阿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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