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台逢春(2)(2/2)
殿中实在昏暗,两人涂药时的距离又近,徐闻朝看得出神,神使鬼差地道了句:“殿下这里,有东西……”
“哪里?”
郁微想去找铜镜,徐闻朝的拇指却触碰到了她的唇角,轻轻一抹后口脂便晕散开,他连声音都在颤抖,“擦干净了。”
忽然的触碰让郁微愣住,蹙眉想往后退。
谁知徐闻朝却倾身欲吻。
砰——
身后有一摞书零零散散地坠了地。
郁微闻声回神,偏头看过来,正好便望向了江砚行的眼睛。
烛火被风吹得明灭跳跃,坐屏旁的影子斜长,寂寂然落在江砚行身畔。
不知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什么,他的面色平时还要苍白,一手撑在放书的架子上,指节用力,几乎要将那一块隔板给捏碎。
还没等郁微出声,他便已转身走了。
直到急步而出推开殿门,风拂面袭来,他才终能得以呼吸。
他的手指因过于用力而划出了血痕,但却丝毫不知疼。
听身后的动静,是郁微追了出来。
“江砚行。”
从内殿往外走得急,郁微的呼吸还略有不稳,唤他名字时语声急促。
江砚行本以为自己会高兴,实则不然。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绛色的口脂从边沿处晕染出一丝来,只有那么一丝,若是不故意去看,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可那薄薄的嫣红偏就固执地落到江砚行眼中,分外刺目。
他还是想起了方才。
燃着暧昧暖香的昏暗偏殿内,郁微与徐闻朝之间距离那般近,近到只要他若晚一步,徐闻朝便能吻到她。
也正是方才,江砚行才知晓,阿微是真的与旁人在一处,是真的不要他了。
为了来见郁微,他匆匆拜过了小皇帝之后,便找了借口脱身。
打听了许久才听人说长公主往长清宫这边来了。若非今日宫宴,寻常日子外臣是不得擅入内宫的。长清宫的宫人看他是帝师,也便没有阻拦,只说在偏殿内。
江砚行想过见面的任何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今日这般。
他想问她。
可是神思放空又回拢之后,江砚行又忽然想起,他有什么资格问?从始至终,郁微只承认过他是一段无足轻重的露水之情。
而徐闻朝才是被指婚的驸马。
才休战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心中无时无刻不在念着郁微,想着与她见面,想着能够拥抱到她时,亲口解释辞官之事。
如今都是枉然。
是他的一厢情愿。
江砚行看着她,却始终默不作声。
半晌,握紧的手松开,他眼中神色收敛,缓缓化为平时的清冷,头也不回地走了。
快出长清宫时,墙角处有两个锄杂草的宫女,正交谈着。
江砚行路过时听清了几句。
“方才去偏殿添灯油时,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什么?”
“徐公子受伤了,殿下在给他上药。你是没看到两人的模样,那般亲近。殿下性子冷,我可没见她对旁人如此关心呢。真是般配。”
“先帝赐婚,自然般配。就是不知何时完婚呢。”
“想来也快,兴许就下个月。”
这两个宫女谈得欢快,一时连锄草也忘了。直到两人看到了身后的江砚行,这才慌忙闭嘴,不敢再说闲话,继续做事。
江砚行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只知道自己回神之时,已经身在暂歇的殿中。
对窗而坐,他走着神。
门被推开,叶梧端着一碗煎好的汤药入内,絮絮叨叨地说着:“公子你方才走得也太快了,我只是与人说句话的功夫便不见你人了。我知你想见殿下心切,但毕竟陛下还问着话呢,你至少答了再走啊?幸好我温了药在此殿中等你……”
话刚说完,叶梧便看到了江砚行原本梨花白的袍袖被血水浸湿。
“公、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叶梧慌忙将他手中的削果子用的短刀夺了过来,看着他左掌心那道不算浅的伤痕。
江砚行恍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用绢帕擦拭短刀时,不慎握住了刀锋。
他眸间的冷意退去,换成一如既往的柔和,将手收回了袖中:“小伤,无妨。”
“这么深的一道口子也叫无妨?公子等着,我去取伤药!”
叶梧真是想不明白,即便在曲平听闻宜华长公主婚事时,江砚行也神色如常,今日这究竟是怎么了?
那刀刃划破掌心,总该是疼的,而以他方才那走神的模样,似乎全然不知。
江砚行却起身走至屏风后,动作从容地解下这件外衫,侧首对叶梧说:“不慎为之,不要惊动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