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台逢春(5)(1/2)
雀台逢春(5)
郁微的性子如何,只怕无人比拂雪更熟知,凡是郁微做了决定之事就不会更改,说不见的人就决计不会见。
拂雪自然不会忘了自己身处危难时,是江砚行与叶梧的收容照拂,才留了她的命在。
她也自认并非忘恩负义之辈。
四下里看了一遍确定无人之后,她才踮着脚尖走过去,低声道:“明日午后,殿下会伴沈太后去空山寺还愿。”
说罢,拂雪小心翼翼地行了礼,将门关上了。
回去的路上,叶梧百思不得其解,问道:“当初公子不是写了信吗,为何临到最后又不送了?”
若是当初的信送来了,解释了辞官非他所愿,兴许也就没今日这事了。
正是信不送了,叶梧又不敢替公子做决定,只得让拂雪捎了自己的信来问,但果不其然,郁微没给回信。
江砚行登车解帘,端坐之后才说:“她从未应过我什么,或许都是我一厢情愿呢。”
他甚至不知,当日临别的那一句喜欢,是否为她随口敷衍的。
才回曲平没多久,她便与人定下婚期。而他的解释,郁微真的想听吗?
久不至空山,秋后的一场暴雨引来山洪,毁了之前的路。新辟开的山路泥土仍旧松软,马车才驶上,便陷了进去,留下极深的车辙。
路边放牛的牧童见了,遥遥的劝了一句:“山里的路不好走,马车去不了的。”
“多谢告知。”
江砚行挑帘下车。
与叶梧一同安放了马车之后,江砚行决心步行往山中去。
叶梧的靴子被泥浆湿了大半,边走边骂,实在气不过,又道:“拂雪怕不是骗咱们的,太后与殿下难道要步行去寺中还愿?”
他嫌恶地拎起袍摆,小心翼翼踮脚走着。
江砚行便安静许多,一路上都沉默无言。
无论真假,他也得来试一试。
那夜他饮酒不够清醒,话没说上几句便做了那等荒唐冒犯之事,郁微生气不愿见他也在情理之中。
所幸空山寺并不算太远,沿着山路走了没多久便到了。
因来路走起来实在不算容易,寺门处并无太多人,只有一株青檀树下站着几个公主府中的守卫。他们认得江砚行,皆拱手去行礼。
沈太后不喜张扬,不愿惊扰了寺中僧人的修行,便不许宫人随行。
但是毕竟事关安危,郁微还是遣人在此等候。
江砚行留叶梧在外,独身入内。
寺中正殿并未见到人影,只有一个洒扫的小僧人。空山寺是大辰皇寺,对京中的贵人多有熟知。小僧人放下扫帚,双手合十,道:“施主。”
江砚行回礼,问了沈太后与郁微的去处。
小僧人并不清楚,摇了头。
“施主衣衫已湿,可需换件新衣?”
江砚行此时看留心到自己因为来路走得急,身上白色的大袖宽袍已被泥水溅湿了一半。
江砚行道:“劳烦。”
虽说空山寺不算小,但总不至于连郁微的人影都找不到。
门口的守卫仍在,便说明郁微尚未离开。但是江砚行在后院禅房中换了干净素衣,推门出来之后,仍旧没看到郁微的去处,甚至连沈太后都不见。
在庭中若有所思地在寺中的青檀树下闲步,终于听到了从后院处传来了人声。
是一个女子刻意压低的哭泣声。
江砚行看过去,正好看到了跪在郁微身边正以袖拂泪的女子。
后山中风正盛,郁微身上绣金的百叠裙如同在风中飘浮的落叶,在夕阳碎光中烁起亮色。
江砚行看得出神,无端想起在当年她为了找到青烈部的据点,从军中逃走,又与他在刺风山中重遇的场景。
与如今不同,当时的凛冽刺骨的寒风。
她一身的红裙,亦如今日般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多少年过去了,各种离别与重逢,江砚行忽然感慨,仍旧是郁微,轻而易举便能牵动他原本形同槁木的心绪。
只是郁微。
哭泣的女子又叩拜:“文芷不知如何答谢殿下救命之恩,亦不敢奢求殿下谅解兄长之过。文芷只望殿下能将永王恶行昭告天下,还世间被其戕害之人一个公道。”
静静地听完她的话,郁微才俯身扶起了文芷,道:“这些话你已说过数次。你兄长的罪自有朝廷与百官评判,本宫说了不算,但你所t求,本宫不会忘。”
即便文珈留在永王身边是因为有苦衷,可为虎作伥,贪墨赈灾与军务银两,亦是罪无可恕。世上任何的为难,都不应使天下万民为之承受后果。
怪不得所有人都找不到文芷。
原来郁微将其藏在了空山寺中。
而今日,正是送她离开。
江砚行不愿偷听,正打算先一步离开,谁知发丝微动,冰凉的剑锋便贴上了他的脖颈。
是郁微的剑。
他没回头,心口却一阵难言的痛楚。
无论何时,只要郁微察觉到危险,便会将利器对准他。在曲平时两人心中便因那枚银针藏了隔阂。时至今日,利剑出鞘仍旧不会犹豫。
干脆、果断,足够伤人。
郁微的声音沁凉:“君子,便是跟踪人吗?”
江砚行垂眸轻轻笑了,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并未跟踪你。”
剑刃贴紧了他的脖颈,压着一缕头发迎风而落。
过了好一会儿,郁微才放下剑,道:“你最好只是来寺中上香。至于文芷……与你无关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江砚行在殿下心中,会做这种卑劣之事吗?”
江砚行与她对视时,目光坦然。
旁人眼中诸多算计的帝师,对上郁微时目光却永远是直白和坦荡,时日久了,郁微总是怀疑,是旁人想得太多,还是她太不懂得如何提防此人了。
郁微对文芷的踪迹一直都很谨慎,即便是身边人也绝不知晓。
固然她信他,可未免过于巧合,偏偏在她送文芷离开之际,察觉有人在旁,而那人却是江砚行。
她挪开了目光,转而对文芷道:“寺门前的人会护送你离开,直到你安全无虞。本宫便不多送了,保重。”
文芷原本还因江砚行的出现而忧心,听了郁微的话这才放下心来,与人离开了。
直到文芷走了之后,郁微才收了剑,目光轻轻地落在他的身上,道:“你别怪我多心,此事事关永王,由不得我不谨慎。忽然身后出现了人,任谁都会吓一跳的,不是针对你。”
两人并肩走着,江砚行始终不应声。
郁微问:“怎么不说话?”
江砚行停下,认真地看着她:“我说的话在你看来,不都是花言巧语吗?你既不信,我索性不说来得干脆。”
“我……”
郁微心知自己方才实在过分,不该不问青红皂白便质疑他。
出剑容易,伤了人心却不好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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