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台逢春(6)(2/2)
昔日分明那般了解,对上如今的郁微,江砚行还是束手无策。他只能从细枝末节之中,找到丝丝缕缕的与过去的相似之处。
郁微道:“我所做之事皆不亏心,你下回再偷偷摸摸出现在我身后,我的剑也是不会留情的。”
江砚行松开她的发,道:“白日你还说过,以后不会对我用剑了。果真又是哄人的,信不得真。那我更不敢问了,谁知你待会儿是不是要反悔,听了我的话就又生气。”
“……”
郁微自认胡搅蛮缠的功夫没他熟练,起身就要走。
谁知她的手腕又被此人握住,轻轻的扯了回来,道:“殿下这就走了?让叶梧看到了,只怕又要以为你我吵架了。”
郁微本也不算生气,只是觉得此人学到点什么心计,便全用在她的身上,着实让人来气。
江砚行把她拉回来,却并未继续说话,而是将书房中的灯烛点亮了。
昏暗的室内终于亮了起来,墙上挂着的一幅幅画也逐渐清晰。
郁微愣了愣,一时难以呼吸。
她记得,之前来江府那次,叶梧是想引她来这间书房的,却被疾步回来的江砚行给拦了。
他寻常最重君子仪度,若非紧急,绝不会如此失仪。郁微当时没想明白,书房中究竟有什么不能让她看到,此时却明白了。
每一个画中人,都是她。
是几年前的她。
还有一幅,是已经成为公主的她。
在细密的雨帘中,她身着雀青薄衫,与他隔着长阶轻轻地对视了一瞬。
那样认真又细腻的笔触,可见每一次落笔都是深思熟虑过的。隐而不发又呼之欲出的思念与贪恋,不必开口解读。
江砚行看着画,忽然扬唇轻笑,道:“我现在可以问你了。”
郁微想说话,却发现嗓音几乎哑到不能出声。
江砚行放下烛台,道:“你可以与徐闻朝退婚吗?为了我。”
“江砚行……”
江砚行没等她说完,便继续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是江家的少公子,肩上担着家族的荣辱。先帝对江氏不仁,我们亦未曾有愧于他,直至如今,从未心生怨恨。我为东宫太傅时,便尽心教养小太子,从未有一日懈怠。父亲与母亲希望我能留在曲平,只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兄长,不想再失去我,不愿我在京中受人控制。父亲做过的错事,我不解释,也不奢求你能原谅。但我唯独……”
不知为何,他的眼尾竟渐渐湿润,连话音中也带了难以察觉的哽咽,似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艰难,“但我唯独,希望你将我视作江砚行本身,而非与曲平或朝堂有关的任何身份。和过去那般。”
“我知道,你还恨我。当年有人告知我,曲平当铺中发现了走失公主的玉佩,而你的手臂上,又有同样的胎记。我本是高兴的,你再不必受苦了。”
江砚行的声音低下去,“我当时骗你,说带你去京城闲游。可临别前夜,你说,你很高兴,你把曲平当作自己的家。我再也高兴不起了,我是个骗子,食言而肥,将你一人留在了那里。听说你被先帝遣去连州,我真的恨我自己,说过的话,一句都实现不了。”
他本就不能原谅自己。
直到后来知晓,当时他们曾有过彼此不知的两情相悦。那一刻,才是真的折磨,他就那般辜负了一颗真心。
他最想要的真心。
“如今不同了。阿微,只要你愿意,那些看似天堑的鸿沟,由我来走。”
“我只是想陪着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