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台逢春(9)(1/2)
雀台逢春(9)
“傻子。”
即便如此,郁微也笑不出。
江明璋与郁岑之前有诸般牵连,必知晓许多郁岑的底细。他若能相助,眼前困境的确迎刃而解。但这是一步险棋,江明璋如今算是声名狼藉,若要保他回京,必得江砚行亲自出面。如此,便是污了自己的名声。
况且,并不一定能赢。
毕竟当年发生了什么,江明璋与郁岑为何会决裂,谁也说不清楚。
江砚行握着她的手:“其实方才,我很高兴。我说江明璋是无辜的,你就信了。来之前我还忐忑,担心我提出此议,你又要怀疑我的用心。”
他的掌心甚暖,郁微眼尾轻轻上挑,语气也轻快了些:“知道我会怀疑,你还要说?”
“哎。”
江砚行假作叹气,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递一把刀子给你,让你亲自剖开我的心一验真假吧?大不了前功尽弃,再重新哄……”
“你这人……”
郁微轻轻拧了他一把,“谁要你哄,是你做事总是不与我商量,这才有这诸多的误会。你长了一张嘴,不会好好说话,总是气我,到头来还怪我爱生气?”
江砚行道:“我错了?”
“你没错吗?”
江砚行低笑出声,顺着她:“我错了,下回不管做何事,都要先与殿下商议。如有违背,就让我连外室也当不成。”
郁微被他气笑,道:“你先入宫吧,将此事与陈太后好好商议。不过陈太后现在病急乱投医,只要能扳倒永王,什么条件都会答应。你又得她信任,由你去说会更好一些。”
“好。”
*
刚过酉时,最后的霞光在城墙之顶收拢,守城的兵士点了火把,给城门落了锁,等着守夜换班之人来。
做完这些,其中一人往墙根处坐了下来,疲倦地拆了酒囊的塞子,仰面饮了一口烈酒,舒坦地喟叹一声。
声音引来了他的同伴,那人张嘴就骂:“酒味冲死个人,待会儿被副统领看到你躲懒,继续罚你俸禄。”
“呸,统共就那几枚铜板,再罚我就去喝西北风,下月草席子一裹,你把我扔去埋了就成。”
同伴看他口无遮拦,又踢了他一脚:“几口黄汤灌得你不知是谁了,胡言乱语也不忌讳。”
挨了一脚,他也清醒了些,叹:“知人知面不知心,文统领那样好的人,也会被银子迷了心吗……”
当初他入军营后便在文珈手底下做事,文珈秉性如何,处事是否认真,自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同伴也坐在了他身侧,小声道:“哪里是为银子呢,那几百万两银子也没轮到他沾一手指,整日穿的还是两年前的旧衣。说到底,跟错了主子。王府那位,这下在劫难逃,要穷途末路了……”
“主子?主子是谁由得了咱们选吗?”
他又灌了一口酒,拍拍身上的灰,道,“说句大不敬的话,谁是主子根本就不重要。他们那些人,满口仁义道德,见了咱们,鼻子朝天,说句话都嫌恶。若真有用,当年菏州水灾,我爹娘也不会活活被饿死了。”
“菏州水灾?你是菏州人啊……”
“去你的,说八百遍了你都记不住,菏州的!”
“菏州的……”
他苦笑,“菏州当年惨得很啊,你是没看见。一场大水,地里庄稼一根苗都不剩了。房屋田产,塌的塌毁的毁。还有他们权贵,吃.人不吐骨头,吃骨头连渣都不剩。”
“这我倒真不清楚,怎么说?”
同伴既问了,也激起了他原本的怒气,道:“赈灾银,一文都没见着。施粥的棚子搭得很是像样,用的却是发了霉的陈米,病死了一堆的人。我爹娘连这陈米都没尝到一口,就……还有那个江明璋!他当时是工部尚书,受皇命做了赈灾的钦差,修筑河道,结果银子都进了他的袖袋,打死了不少人。说来这案子还是永王审的,苦于没有证据无法直接发落,只能轻拿轻放,没处置江明璋。真是便宜这个老奸巨猾的伪君子了……”
同伴问:“有这回事?江明璋不是因为怀才不遇而辞官的吗?”
“锦绣说辞罢了,搪塞人用的借口。我若不是菏州的,知晓其中底细,只怕也信了这番话。”
如今说着轻松,解乏用的烈酒却难以下咽,灼烧得喉咙生疼。
纵使再疼,也没心底的疮疤疼。
乱世逢灾,流离失所。
菏州当年之境况,是他每每梦到都会惊醒的痛苦。
若说不怨恨,是绝不可能的。可作孽之人清名依旧,又让人如何能不寒心?
酒劲上头t又说起伤心处,他竟抹起了眼泪,拭泪时酒囊中的酒液倾洒了一地。
“哎,你这——”
同伴劝道,“好好的,若知晓你要哭我便不问了。该换值了,你也擦擦泪,别让人看了笑话,三十好几的人了……”
“三十好几咋了,三十好几不能想我爹娘啊?”
他用袖子抹尽了眼泪,愤愤骂了一句,“江明璋这种人就不得好死。”
当年菏州的乱子算是闹得大的,洪水一起饥寒交迫,闹起了民乱,不少人将赈灾的粮仓一抢而空。年轻力壮些的自然有的救,儿女不在身侧的老弱便毫无办法。
朝中派了人去,原以为是救命的,谁知却为了一己私欲将人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菏州百姓无一不憎恨着江明璋。
“好好好,他不得好死,你先起来。”
同伴想将他给拽起来,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马车装饰简朴,不像是达官贵人所乘,他便照旧拦了,道:“已入夜,城门落锁,请回!”
驾车的侍从却并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一柄折扇挑开了青色帘布,露出何宣的半张脸。
何宣却从袖中取出了一卷文书,道:“元玉先生是我的恩师,他今夜抵京,陈太后特下懿旨,要我出城相迎。”
城门守将半信半疑地接过了文书,确定其上便是陈太后的玉印。
可是元玉先生四个字,又如五雷轰顶。
他递还了文书,多嘴问了一句:“大人所说的元玉先生,是……是之前的江尚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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