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魔法 > 雀衔枝 > 雀台逢春(9)

雀台逢春(9)(2/2)

目录

何宣并无攀谈的兴致,将文书揣回袖中,面色不虞:“怎么,太后要迎谁入京,你也要过问吗?”

“小的不敢!”

他朝后挥了挥手,几名守卫合力重开了城门。

何宣的马车走出好远,他还有些怔愣,半晌后,他啐了一口。

同伴看到,忙捂了他的嘴:“我看你是酒饮多了神智糊涂,怎么谁都啐呢。”

“江明璋竟然要回来了,他竟然还敢回来……还有刚才那个!是兵部那个主事何宣!他也是菏州人,分明深受其害,却仍敬仇人为恩师,我瞧不起他。”

听这么一说,同伴听明白了,恍然大悟:“哦——当初江明璋辞官离京,听闻有个意图攀附江氏的门生死活要跟他一同走,就是何宣啊……”

朝中官员众多,谁也不记得何宣。

但那个让人鄙夷和嘲笑的江氏门生,却是无人不知,甚至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师徒都是小人。”

“小人也与咱们无关,别恼了,下了值我同你一起喝酒。”

*

深夜的官道寂静无比,连虫鸟之声都已绝,耳边惟余呼啸的风声。

何宣提着风灯稳稳地站在官道上,车夫想给他添件披风,他却没接。

车夫也觉奇怪,只是去了趟皇宫,出来之后何宣的笑意便止了,直接命他往城外驱车,说是要接恩师入京。

分明是恩师,何宣却不见半点高兴。

“太冷了。”

车夫听到何宣的话,应声:“是啊大人,入冬了,夜里就是凉得很。等会儿回了府中,大人可要多饮些热汤暖身,预防风寒。”

何宣终于接过了披风,却不穿,只是搁在臂弯之间。他凝望着路尽头的漆黑,一言不发。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得见一丝亮色。

笃笃的马蹄声不绝,远处的马车正在驶来。

拦了车,何宣跪地行弟子之礼:“老师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见礼之后,何宣挑帘,搀扶江明璋下车,并将臂弯处的披风展开披在了他的身上,道:“慢些,地不平。”

江明璋已经年迈,甚至比之前在曲平见时还要苍老,霜色几乎爬满了他的双鬓。

还是过去常穿的那袭紫金大袖圆领袍,可眼看着却比之间更宽。风一吹,说一句形销骨立也不为过。

他仔细看了看何宣,笑道:“我早便说过,官服才更合你。你早该如此,不该在曲平耽搁那几年。”

何宣继续搀扶着江明璋,与他一同换了能入城的车马,道:“学生在曲平受的教诲,此生不敢忘。没有当日,也便没有今时。”

江明璋淡声一笑:“你我师徒之间,不必说这些。不过,你何时也学会说这些场面话了?”

马车中昏暗,江明璋看不清何宣的神色,只听到他的声音比之前冷硬许多。

“是吗?想来是这一年来,京中发生许多事,耳濡目染,有所感慨罢了。”

说罢,何宣又问:“老师忽然回京,想来尚未安排住处。之前的那处宅子已经卖了,江太傅又与老师有嫌隙……老师若是不嫌,还是住在学生的府上吧。地方虽小,但好在清静。”

自他辞官之后,已经多年,当初在京的宅子早已不在。此番回京又很是匆促,着实没有合适的落脚之处。

但江明璋却道:“嫌隙能结亦可解,丝绸案过去了,军务都已重新整顿,我与砚行之间的误会也算消了。来之前我与他通过书信,他已为我置办居处。你在京中举目无亲,为师不好总是麻烦于你。”

何宣并未坚持,道:“都是学生该做的,既有居所,学生便放心了。”

不知为何,何宣比过去冷淡许多,江明璋只当他还是计较当初自己被逐出江府之事。对于此事,其实江明璋一直心中有愧。

毕竟当初何宣执意随他回到曲平,江明璋心生感动,自知不能给这个门生什么极好的前途,便替何宣在曲平谋了职务,让他经办许多要事。

何宣做事稳妥,凡是谁见了,都要称赞他比江明璋的两个儿子还像江家的公子。

但连州的丝绸在曲平被截,江砚行彻查军中细作,将三年之内来到曲平之人逐一卸了要职,甚至斩杀了十余人。江砚行出于谨慎,收回了江明璋身边那些人在曲平的权力,将下属清换成自己的亲信。

虽说是正常的清查,但也不可避免地将何宣从军中摘了出来。

为着此事,江明璋甚至与江砚行争执过。最后没有结果,江明璋只得写信,举荐何宣回京。

“当初让你回京,是我知你为明珠,不愿明珠蒙尘,耽搁你的仕途。”

江明璋耐心道,“也希望你莫要将这些都怪到砚行的身上,我这个侄儿,只是做事谨慎些,也并非是有意针对于你。”

何宣笑着:“怎会,老师多想了。再歇会儿吧,快到了。”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江明璋的居处。

何宣仍旧如过去般先一步下了马车,然后搀扶着江明璋下来。每一步都照顾得比亲生父亲还要周到。

一直到收拾完居处,何宣才辞别。

刚进了何府的门,何宣便将那件给江明璋挡寒的披风丢弃了。

何兴后晌便在何府候着他,谁知入夜才见兄长回来,便问:“江明璋安顿好了?”

何宣面色比之前还冷:“他还有用处,就先让他好着吧。”

“太后不知情由,只想着你是江明璋的学生,才命你去迎接的。倒是委屈你了。”

何兴饮着茶,忽而想起些旧事。

当年何宣与徐家那位千金两情相悦,虽说徐蹊不满意何宣的出身,诸般不愿,但总归没说过不许,最后妥协,只要何宣入仕,便举行婚事。

大好的前途摆在面前,何宣却随江明璋一同回了曲平。

这是对徐家的侮辱,更是弃了那份难得之情。

人人都说这个穷书生痴傻,连孰优孰劣都分不清。

如今何兴却感慨,这局棋下到这一步,只怕无人比何宣更清楚后果了。何宣从一开始,便想到了今日。

有所得,必得有所失。

何宣冷笑一声:“委曲求全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日。他们这些该死之人,慢慢来,一个都逃不掉。”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