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台逢春(10)(2/2)
屋中沉默了许久,终于,江明璋开口:“不是我。”
郁微含笑:“我知道,但只有我知道,毫无用处。”
江明璋依旧油盐不进:“随你们怎么想,清者自清。总之,我不会为了自证清白便答应你的话。我再说一遍,我回京,只是为了医病。”
来之前便猜到了这个结果,郁微并未泄气,而是说:“你的病医好了,菏州百姓心上的病,谁来补呢?”
菏州……
江明璋已经多年没听过这两个字。
久到恍若隔世。
当年菏州出事之后,他与永王之间便有了嫌隙。
之后的许多年,永王不再帮携他,先帝百般猜忌他。他江明璋成了朝中人人避之不及的晦气。连昔日最好的友人卫玄,也为了讨好永王而与他割席。
多年的寂寂无名不是最伤人的,菏州百姓的痛哭在他梦中回绕,才最是折磨。
江明璋的手指微微蜷缩,最后缓慢地按在桌沿,疲倦道:“殿下,你究竟想说什么?”
郁微道:“你初入仕时,先帝还是太子,你却不为太子做事,而是一心一意为永王谋权。先帝顺利登基,证明你的选择大错特错,所以你自请去菏州修河道。可是连你自己也没想过,这才是你一生做的最错的决定。拨不下的钱款、挪不出的粮食、堵塞难行的河道、贵比金子的盐价,如此种种,都有了最好的栽赃之人。以一人清名换荣华富贵,对于当时夺位失败的永王而言,多么值得啊。”
“你……”
江明璋的声音发颤,按在桌沿的拇指几乎发白,“都是旧事了。”
看他动摇,郁微才继续攻心:“先帝没有证据,只是降你的官职从轻发落,但从此也不肯再重用你。同僚都说你是跟错了主子被先帝嫌恶,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被你所忠心之人当作弃子,被泼了多少脏水。没有证据又如何,一旦皇帝怀疑了谁,谁的仕途便到了尽头。天长日久,等你也熬不住了,你就只能辞官,沉默以对。”
“够了。”
“还不够。”
郁微笑道,“你我所求是一样的,你的沉默和冷眼旁观,只会让真相永无大白之日。除不掉真正的祸害,你江明璋,就会变成最大的祸害。你身边有青烈的细作,而那人又与丝绸案有关,从始至终,你都是永王首选的替罪羊。元玉先生,你还要任他继续欺辱你吗?”
自始至终,江明璋都以为,自己只是与永王有些分歧。
如今认知却被轻而易举地颠覆。
仔细去思量之后,他只觉得自己愚蠢又可笑。
“老朽身无官职,能为殿下做什么?”
郁微道:“不急,先生还未休息,便先歇下吧。只要元玉先生莫怪我方才所说之言冒犯便好。”
江明璋摆了摆手,苦笑着没应声。
来之前他便想过,江砚行会如何劝说他,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推拒之策。可没想到来的人是郁微,三言两语,让他无从反驳。
看郁微要走,江明璋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殿下与砚行……”
江砚行对宜华长公主的心思,江氏之人无人不知。
再加上前段时日,江砚行往连州去寻了她,把江奉理气得不轻。
而此番,是江砚行写信说替江明璋安排了住处,先一步来的人却是郁微。仔细一想,便能知这二人如今关系非同寻常。
“对。”
江明璋了然一笑,也不再多问,只躬身一拜,对郁微行了辞别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