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载雪(11)(1/2)
万山载雪(11)
正德元年冬雪在京城落得极盛。
鲜少有人因这场雪而快慰,毕竟北方的战火随时有可能顺着汜河烧进大辰腹地。
沥平到底不比姜关,至少姜关还有实力雄厚的曲平军镇守,能让西境各部望而生畏。
永王已死,如今的沥平只是一个荒芜之地,稀疏薄弱的兵力让这场与垣戎部的战争变得更加令人焦灼。
入冬的草原意味着漫长的蛰伏。
若说青烈部是时时骚扰大辰边境的蛇,让人不得不时时防备,那垣戎部便是沉睡了许久,只在大雪中苏醒的毒虫,顺着干枯的草丛,悄无声息地攀爬至人的脚背。
但凡被蛰,便被要去半条性命。
西境十三个部落,青烈本就是最强盛的那个。
这些年,看不惯青烈的大有人在。
青烈女君即位,更是挑断了他们敏感的思绪,使所有决定都变得冲动起来。
垣戎部的首领满心只想着一件事,只要能重创沥平,便能让垣戎部扬眉吐气,日后再扶持青烈部三王子取代女君。
料峭寒风一路从京城吹入沥平,皇城琉璃顶的七彩流光被浓云遮盖,乌云如墨泼洒般逐渐压低,最后坠落在汜河之畔。
赤延图跳下马,踩着满地冰碴往营帐里走。
暗沉干燥的天气使人浑身不痛快,他随意把缰绳递出去,边走边卸下弓和重甲。
有仆从跟在他身后,递了鲜羊奶过去。
赤延图喝了下去,转身忽然问:“王子呢?”
赤延图几乎是拼了半条命进去,才终于将三王子从青烈死牢中救出,然后马不停蹄地投奔三王子的母族垣戎部。
越是急于翻盘,他便越是为三王子而紧张。
不能出岔子。
仆从犹豫一会儿,说:“王子被一个俘虏咬了,好深的伤口,此时还在休息。”
“咬了?”
“王子要去看看那些从沥平抓来的俘虏,手刚碰到那个小孩,便被咬了一口,小指险些没了。”
三王子性情浮躁,赤延图素来知晓,却不想他能在自己的地盘被小孩咬了这么一口。
赤延图恨铁不成钢地张口就骂:“日后这些不干不净的人,不必再让王子去见!谁冒犯了,便把谁杀了,明白吗?”
“是!”
赤延图的心久久静不下来。
一切正如当初那人所说,沥平的城防像是薄纸,稍一试探便能轻易破开。
而当初被江氏围死在刺风山中的记忆仍旧历历在目。只要曲平一日没动静,他便一日不能全然放下心来。
赤延图跨坐在帐前的石头上,用袖口擦着刀刃上的泥渍。
身后俘虏哀嚎声不止。
他平静地问起:“你还记得几年前,一个大辰女子杀了守卫,逃出刺风山的事吗?”
仆从回说:“小的记得。”
因为这这桩事,青烈当时的首领重罚了赤延图,当即派兵整个刺风山搜寻那个女子的踪迹。因为花费了整整几日也没找到,最后不得已撤换驻扎营地。
“俘虏关进去,顶多只是咬一口泄愤。当时那人……哪儿来的刀?”
一个小姑娘,即便有杀守卫逃出去的勇气,那她又是何处得来的短刀?
仆从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道:“回大人的话,那人并不是寻常俘虏。当时女君尚是王女,因年少思念母妃,特命人从俘虏中挑选会吹箫之人日夜相伴。正是此女。若是她常去王帐,得来刀剑想来不难?”
“是不难……”
赤延图勾唇一笑,这笑意中却带着森森寒意,“此时闹得沸沸扬扬,为何当时她明知有刀剑丢失,仍旧知情不报?”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么些年的事,在三王子被咬了一口时恍然大悟。
他的拇指划过刀锋,唇角带着狠厉的恨意:“是阿兰敏,是她故意把刀给了那个大辰女子。我早说过,身上流着一半大辰血脉的人,都留不得。如今阿兰敏即位女君,更是我西境十三部的祸害!”
当年之事可大可小,但当他猜到阿兰敏身上时,那种恨意便浓烈了许多。
阿兰敏不过十几岁,年少时还病恹恹的,赤延图怎么也想不到即位的会是她。
他不会忘,阿兰敏是大辰的淳容公主和亲青烈所生。当年绞杀淳容,亦是赤延图的主意。或许正因此事,阿兰敏才处处封死,不曾给他留活路。
一个青烈女君,将昔日的西境大将逼迫得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只能带着三王子仓皇逃离,转而投向垣戎部。
这样的不甘与耻辱,赤延图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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