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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载雪(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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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平战事告急,朝中官员的俸禄都压了一半。这等寒冬腊月的苦寒天守在内阁不能回家,俸禄还是一场空,想来谁心里都不好受。

何宣未走,而是恭敬答话:“何某不知何处有错,兵部军报,由不得不谨慎。”

陈琅素来不喜何宣,说话也不给情面,说话时也是冷嘲热讽,道:“真得谨慎,就让徐大人来。你一个兵部右侍郎,不觉僭越吗?还有,让贺将军前去沥平之事也是你奏给太后与陛下的。何宣,我真不知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大辰的江山社稷,在你眼中都不如你的官位重要啊?”

竟是因为这件事。

沥平贺家在大辰声望极好,不知有多少人受过贺家人的恩惠。

贺家仅剩这一个儿子,又在连州屡屡立下战功,无论如何也不该在此时被人设计去沥平送死。

何宣抿唇一笑:“战事在即,如何择选沥平守将,自然是兵部与陛下共议,不是我一人能做主的。难不成明知沥平会败,我等就眼睁睁看着边关失守吗?贺将军出身将门,自然义无反顾。他都没说不行,陈大人何故在此说这些?”

他将带来的军报重新抱回了怀中,挑帘往门外走,临出门还补了一句:“陈大人若真心有不满,不若去与太后说。只在这儿言语针对在下,倒是没那么磊落了。”

出了这个门,何宣便不如方才那般自如了。

永王与江明璋都已不在世,他却丝毫没受到影响,转而在陈太后的提拔之下继续在兵部做事。

朝中不乏有他的流言。

陈琅这样好脾气之人也能对他口出恶言,更可知他如今的声名。

只可惜,他何宣从不在意声名。

小皇帝在御花园中打雪仗,几个年纪相仿的太监与他闹成一团。

碎雪被揉成团,郁濯用力砸出去时,谁也没刻意去躲,被砸痛了只说陛下真是英明神武,他们实在不如。

瞥到路过的何宣,郁濯抖了抖衣袖上的雪,假模假样地咳了几声:“何卿去何处?”

何宣跪地一拜,答话:“回陛下的话,微臣来送兵部军报,只可惜尤阁老并不在内阁之中,故而途径于此。”

郁濯接过身旁人递来的热茶啜饮:“哦,途径于此,难不成要去紫安宫?”

这话说得无心,却不得不让何宣多想。

他愣了片刻,擡眼却与郁濯身旁的何兴对视,顿时恍然大悟,顺从答道:“臣乃外臣,怎能随意出入后宫?军政大事,微臣特意来奏禀陛下。”

被雪冻得通红的手因为热茶回温,郁濯很是满意何宣的回答,将饮尽的茶盏丢还给小太监,低头整理着t衣袖,道:“你明白就好。日后有何事,不必再奏呈紫安宫了,太后身子不好,让她多歇着吧。”

小皇帝虚岁十三,心性又贪玩,忽而说出这样的话,让何宣有些糊涂。

何兴对郁濯低声说:“奴婢去送一送何大人。”

郁濯不置可否,继续去雪地中了。

出宫的路上,何宣一直沉默。

快到宫门之时,何兴驻足,道:“自空山祈福之后,兄长一直对我避而不见,难道还是在怪罪我当日所说之言?”

毕竟彼此是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像当日那般的恶言相向,任是谁心中也不好受。

何宣停下了步子,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道:“并非怪罪。如你所言,我的双手并不干净,不配指责你。你想做权宦也无可厚非,毕竟权力是当今这世道唯一能保命的东西。但是阿兴,我真不希望你醉心于此。”

雪下得大,宫道石砖上铺满了银白,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咯吱的声响。

何兴道:“没路可选了。”

从来都没有别的选择。

从他在东宫侍奉郁濯开始,他面前摆着的便只有这一条路,是死是活都得硬着头皮去试,如若不然,还不如当初就死在菏州。

何兴回头看了他,道:“难道兄长如今不是骑虎难下吗?垣戎部的战事,是你所愿吗?”

仅仅一句话,却让何宣的四肢百骸都发冷僵硬,如同跌入无尽深渊。

他震惊又不能擡眼对视,只是袖间的拳头握得更紧。

“你怎么知道?”

“兄长,因为我了解你。前段时日你说自己受永王之命去菏州办差,我便心觉奇怪,于是命人一路跟着你。果不其然,你转道去了刺风山,见了赤延图。”

何宣死死地咬着牙齿,险些将舌尖咬破。

何兴从容道:“赤延图是个莽夫,若非有人告知他,他想不到另辟蹊径去投靠垣戎部。这个人,便是兄长你吧?当时江砚行封死了刺风山,赤延图若不退兵便是死路一条,你担心他招出你,坏了你的大计,所以才这般劝说他。但你没想到,他竟真的会这么做,而且不再与你商议。”

赤延图这种人,本就唯利是图。

他已不再需要何宣,自然不会再与何宣做什么交易。他此时忽然兴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何宣明白,这个烫手的烙铁,是他亲自烧制而成的。如今,这烙铁反过来烫伤了他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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