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不渡(8)(2/2)
“贺既白简直将我的话当耳旁风!我去找他。”
说着,姚辛知便欲出门。
江砚行及时拦住了她,吩咐道:“姚将军,对于刺风山,你还不如我熟悉,还是我领兵前去为好。”
姚辛知却说:“可是,大人身份尊贵,怎能……”
“姚将军。”
江砚行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郑重道:“你我同是为大辰做事,不要说这样的话。若是将军实在放心不下,便与我一同。”
迟疑良久,想到贺既白还身陷险境不知生死,姚辛知明白自己不可再犹豫,应下了。
*
梦中的刺风山是春日模样,山花遍地,翠色的草能没过膝盖。
“娘!”
听得这一声呼唤,梦中那个身影停下了,缓缓转过身来,冲贺既白笑:“既白,走快些。”
“娘,可是我好累,我肩膀好痛,腰也好痛,身上好似要裂开了一般。娘,你可以抱一抱我吗?”
他请求,可是这一回,母亲却没听到他的话,只是往前走,走得越来越快。
“你等等我,不要扔下我,你们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
无论他如何苦苦哀求,母亲始终不为所动。
一阵风吹过,母亲的身影再也看不清了。
“娘……”
贺既白从梦中清醒过来时,天边初现亮色,正是清晨。
他身上痛得厉害,稍微试着起身,嘴角便溢出了一丝血。
他拿袖口擦了血迹,挣扎着坐起来,看了很久也没明白此时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缓了很久,他才终于渐渐回想起发生了什么。
当时他所领的军队遭遇垣戎人埋伏,死伤惨重。他只能带着剩余的人马冲出包围,或许是因为马跑得太急,马蹄绊到了这些人设下的藤蔓,他被直接甩下了马背,顺着山坡往下滚。
所幸是这山坡不够陡峭,横生的枯草又将他整个人遮了起来,以至于无人发现他。
山谷之中有水,倒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他坐在溪水边上,清洗着身上的污渍,仰头看着四面环山,轻叹:“马也没了,这怎么走得出去啊。”
剑已经丢了,但手/弩和箭袋随着他一同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正在溪水较浅的石子间卡着。
“天佑我!”
贺既白用袖子蘸水擦着手/弩,爱惜地摩挲许久,确认并未损坏,这才抱进了怀里。
之前是昏迷顾不上,现下清醒了,他便须得早些离开此地。
毕竟垣戎部没找到他的尸身,必会在这附近搜寻。
贺既白打算离开之际,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了打斗的声音。他只是在暗处看了一眼,却愣住了。
“辛知……”
姚辛知独自一人纵马途径于此,被两个垣戎人用长/枪/刺穿了袍摆,用力挑下了马。
虽说姚辛知身手不差,但那两个垣戎人同样身手极好,如若不然也不敢留在此处找人。
没过上两招,便见姚辛知有些不敌,明显落于下风。
即便遇到敌袭也冷静自若的贺既白,头一回知晓何为手忙脚乱。他慌促地解开箭袋取出箭矢,用手/弩瞄准了其中一人。
姚辛知眼看着弯刀将要落在她肩上,面前此人却喉间中箭,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来不及思索太久,趁另一人见状迟疑之际,手腕施力,长剑一晃,直取其性命。
“辛知!”
贺既白远远地唤她。
他身上有伤,跑不动,只能尽可能走快一些。
在这刺风山中找了贺既白两日,若非在山路上发现痕迹,以及贺既白为了辨别方向而留下的标记,姚辛知是万不可能找到此处的。
看她孤身一人,贺既白内心的焦躁更盛,问:“旁人呢?”
姚辛知低头整理着方才被挑破的衣衫,潦草应了一声:“只有我一人。”
贺既白问:“你不知此地危险吗?就像方才那般,此地尽是垣戎人,若是……”
“那我就能不管你吗?”
姚辛知满腔的怒火,斥责道,“贺既白,我知你不甘心,想在沥平争一口气。但就是因为你的一意孤行,江大人与我,还有军中搜寻你的兵士,两个日夜没有合眼。之前在连州我竟不知你是如此莽撞之人,你心中只记得仇恨,不看当下吗?”
贺既白知晓姚辛知脾气不好,也听惯了她各种怒气冲天的指责,唯独今日,这话听得他心底一片酸涩。
他连做梦都是母亲,做梦都是曾经。
如此深刻的痛苦与执念,为何不想争一口气呢。
正是为着这一口气,他才急t躁了,跳进了垣戎部的圈套。
“我……”
贺既白想解释,最后还是无话可说。
姚辛知将手中剑扔给他,道:“跟我回去。”
说罢,她转身阔步往前走。
贺既白叫住她:“辛知。我未能及时察觉埋伏,是我的疏忽,但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即便换做是你,好不容易发现了垣戎人的踪迹,你也不会轻易放过。我是不甘心,不甘心到梦里都在想,为何是贺氏、为何是我。十数年,我未能有一夜好眠,只为今日。朝廷当我是弃子,没指望我还能活着回去,偏我想赢,偏我想出了这口气。旁人不明白,你也不明白吗?”
姚辛知的步子被钉在原地,有耐心听他说完这些,转身看着贺既白,道:“如果你家人还在,不会愿意看你冒险的。殿下与我,都盼着你能活着回去。崔纭为你愁白了头发,不停来信问你状况。”
“贺既白,没有人放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