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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雁不渡(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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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何兴便拄着拐进了宅子,似格外嫌恶此地久无人打扫一般,擡手在空中扇了扇,又问:“先帝在时,大人便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了,这些年来劳苦功高,众人都看在眼里。谁也不想让你落个晚景凄凉,妻子离散的下场,故而,我来救你。我只问最后一遍,宜华长公主离京去了何处?”

杨荣敷衍道:“长公主当日只找到我,说需要一些锦衣卫相护。长公主之命,我等只能遵从,至于她去了何处,我哪知?跟随她前去的同知尚未送信回来。这些话我早就对陛下说过了,如今我已被革职,更是不能知晓他们的近况,公公何必为难我呢?”

说罢,杨荣又坐回了石板地上,一副邋遢随意的模样,仰头饮酒。

“押来给杨大人瞧瞧。”

尖声尖气又带着刻薄的声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穿透了杨荣的心脏。

他擡头,发现正是自己早已被送离京城的妻女。

酒壶落地,随着瓷片的破裂,酒水四溅开来。

直到这一刻,杨荣才发觉自己小瞧了何兴的能耐。

何兴真是好手段,杨荣分明已经足够谨慎,悄无声息地送妻女离开,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杨荣错愕地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何公公!妻女何辜!”

何兴的手轻轻地抚过杨荣女儿的头发,笑眯眯地扯东唇角:“是啊,何辜。”

孩子年岁不大,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只能小声地哭泣。

何兴道:“你是镇抚司之人,却不听命皇帝,一心为长公主做事。你存有异心时可曾想过妻女?我真是想不明白,宜华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能让你甘心革职,甘心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付之一炬?”

面对当日皇帝的质问,杨荣也只是泰然自若。

毕竟这是大辰国祚,经不得半点风波。若是能将汝安利用起来,完全可以打通最快的一条运粮之路,让沥平再无后顾之忧。

奸宦误国,他何尝不明白?可皇帝是非不分,只让他一次次心寒。

更有今日,何兴竟将他的妻女都押了来。

“我说了,我的妻女便会无碍吗?”

何兴揉了揉杨荣女儿的发顶,道:“咱家从不失信于人。你说了,他们与你,都不会有性命之忧。即便陛下怪罪,我亦会为你说情。”

杨荣从未觉得倒春寒如此冷冽,迎面的寒风更是如刀尖划着他翕动的嘴唇。

半晌后,他答:“汝安。”

得了这句答案,何兴倒是果真没再追究下去,而是散漫地擡了擡手,示意身后人放了杨荣的妻女。

转身回去时,何兴的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

若非杨荣替郁微隐瞒了这一月的行踪,他不至于如此被动。

而今日虽知晓郁微已去汝安,即便他再想对策,也极有可能于事无补。

“公公,这杨荣欺君罔上,便这般轻易放过他吗?锦衣卫不听命陛下,竟与长公主串通一气,这置陛下威严于何地啊?”

何兴坐上软轿,听着轿子外的宦官低声撺掇。

他深深叹了口气,又冷笑一声:“一个杨荣算什么。我倒是不知,这个宜华竟能将手伸进锦衣卫当中来。威严是小事,怕就怕连一个长公主都压不住,往后陛下的日子会更艰难。”

“那当如何做?”

何兴掀开轿帘,看着外面苍青色的天,虽寒却也能感知到春意。

他道:“她不是喜欢金蝉脱壳吗?那就让她,永远也回不来。”

*

连日忙碌,郁微不知多久没梦到过江砚行了。

马车还在颠簸,为了能让她有个好眠,拂雪特地放了安神的香袋。

香袋中不知放了什么香料,竟和江砚行常用的熏香所差无几。

睡梦之中,郁微握紧了自己的袖口,好似掌心抓住的,是江砚行的衣袖布料。

他还是那副温淡的模样,揽她入怀,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缠着她散在肩侧的头发,附耳轻吻。

车轮被石子咯了一下,郁微的头撞在了车板上,疼痛让她从睡梦中醒过来,下意识唤了一声“江砚行”。

身旁的拂雪忙扶她坐正,低低笑道:“殿下这是梦到谁了?”

从未有人这样调笑她,郁微虽别过脸去,耳尖还是漫起了一片绯红:“没有啊。”

掀开食盒,拂雪斟了杯凉茶,递与郁微:“天亮就到曲平了,就能见着了。”

郁微啜饮着,别扭道:“是来办正事的,你猜到哪里去了?”

拂雪顺应道:“哦,原来如此,既是办正事,那我们便不往江府去了罢?”

耳尖不仅是绯红,更是被这几句说得烫了起来。郁微捡了一块糕点塞进拂雪的口中,道:“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是殿下你说的……唔。”

郁微又喂了她半盏茶,坚决不听她把剩下的话说出。

说着笑着,拂雪终于放松了稍许。

从知晓粮草问题之后,郁微一直睡不好,为了解决此事各种操劳。在遇到徐闻朝之后,郁微更是沉默寡言,这一路连笑意都鲜少。

而此刻,总算是好一些。

天露出鱼肚白时,马车停在了江府的门外。

迎出来的是江明璋的儿子,他从睡梦中被叫醒,说是宜华长公主就在府外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连靴子都没穿好,便匆匆地到府外相迎了。

因不太懂这些礼节,他见到郁微的车马就跪,连头也不敢擡。

“免礼,快请起。”

郁微说罢,拂雪先开口问:“江大人与江老将军呢?”

此人答:“江大人如今不在府上,将军他、他……”

“老夫在这。”

穿戴亮银色甲胄的江奉理正站在廊柱之下,见了郁微也并未有任何礼节表示。

跪地之人感知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是一言不发,只是打心底觉得畏惧,不知晓自己的这位伯父会当着长公主的面做出何事,说出何话。

郁微察觉出一丝不对。

她问:“江砚行呢。”

江奉理道:“他不在曲平了。”

郁微耐着性子又问:“劳烦江老将军告知,他在何处?”

若非江奉理是江砚行的生身父亲,以郁微如今的脾性,只怕一句话也不能好好说下去。

江奉理忽然笑,道:“长公主大驾光临,我江府蓬荜生辉,自当好好招待。只是殿下与我儿无媒无聘,从无名分。殿下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问他的去向,总是不大合规矩的。”

郁微终于明白过来,今日的江奉理便没打算与她好生说话。

她嗤笑:“你在教本宫规矩?”

江奉理道:“自是不敢,但我儿的规矩,我江氏得给他立下。”

郁微重复:“他在何处?”

江奉理也不再卖关子,直接答:“他为了曲平军的相助,答应了老夫的条件,亲自领兵奔赴汜河御敌。殿下莫怪我这个做父亲的心狠,这是他的选择……”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郁微骤然抽剑,剑光一凛,剑锋不偏不倚地抵向了江奉理的脖颈。

周围人见状,更是连呼吸都屏住了。

想起当年的汜河惨状,想起江许淮被青烈部垂挂在城墙的首级,郁微遍体生寒。

即便再冷静,她的手也难免发颤。

满心欢喜来见,她从未想过会是这般情状。她顾不得为何这般重要之事而她从未收到书信,只是越发对江奉理恨得彻骨。

“江砚行是我的人,要你给他立什么规矩?江奉理,若是他、若是他出了任何岔子,我必亲自取你性命!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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