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1/2)
【番外二】
由春入夏逐渐转热,午后更易疲倦。
尽管衡安殿中早已备了冰,这冰却不足以消夏解困。
礼部官员在禀明大婚事宜。
“成婚前,一早便要祭告天地与宗庙……”
大辰先前未有女子登基,故而也没有过男子做皇后,那些先例规矩能用的不多,许多都要重新修过。
程大人天不亮就入宫了,安排这些事务,之后便一直留在衡安殿,仔细讲解成婚必经过程。
这些话,程大人前日入宫来说了一遍,昨儿个又说了一遍。
今早郁微终于以为没有了,谁知他竟早早地入宫来讲说新添之事。
成个亲怎会如此麻烦……
过程竟繁琐至此!
若非江砚行三天两头地追问,她也不会答应在一切方才初定时便成婚。
“明儿还有一日。”
姚辛知从屏风后出来,向程大人颔首见礼,之后便将整理好的军中名录呈给郁微,继续看向台下,“程大人先歇一歇,明日再来?”
程大人思忖了片刻,应了姚辛知所说,行礼告退了。
人一走,郁微方松了一口气。
自一月前定下大婚之事后,礼部日日都会遣人来回禀,从祭告天地说到合卺酒,事无巨细,无一不详。
郁微已经到了听到礼部之人求见便心生退缩的地步了。
姚辛知一边给她斟茶一边笑,最后笑得接不上气。
郁微问:“很好笑吗?”
喘匀了这口气,姚辛知这才说:“末将还以为,陛下素来从容潇洒,从未有遇窘境呢。今日得见,可不新鲜?”
郁微将存在冰中许久的茶饮用尽,说,“之前崔纭长子成婚,你我都见过,并未如此麻烦。迎亲,拜天地,合卺酒饮过便是礼成。怎么到了宫中,什么都是规矩?”
冰饮消暑,她的确松快许多。
姚辛知道:“毕竟这可是初定之后头一件大事,事关新帝与江氏少公子,礼部上下自然用心,容不得敷衍了事。我瞧江府那边早已筹备完善,你也多上心些。”
郁微翻阅着名录,蹙眉,“这般暑热,连着多日,我一刻都未曾小憩打盹,留在此处听礼部一样样讲,再一一核对细枝末节……这还不算上心?”
合上名录,她问:“近来写折子呈入京之人都是孙凛,贺既白倒是无声无息的。他近来可有写书信给你?”
提及贺既白,姚辛知的笑意淡了下去,摇头。
虽说度云川大捷,也只是垣戎部大军已退。
在沥平周遭仍旧有流寇侵扰百姓,为彻底解决此患,贺既白并未随大军折返。
平患不易,在孙凛的折子中提及贺既白受了重伤,眼下还在沥平养伤。
直到今日,贺既白伤势如何,也无人说个清楚明白。
姚辛知虽心上挂念,却不能诉之于口。
连州崔纭已年过半百,而他儿子崔栩又无治军之才,许多事还须指望姚辛知。姚辛知已经答允,于两月之后返回连州。
只有两个月。
也不知能否有机会再见到贺既白。
离别时的那一句承诺,似乎轻淡到能随时被风吹去,同时又重如千斤,成了姚辛知这些年除了郁微之外仅有的挂碍。
郁微又问:“那你是何打算?”
姚辛知低头整理东西,动作只是稍微迟滞一些,声音轻得发酸,道:“我还能在京中留两月,若是在这期间他养好伤回来,就再见一面。若是见不到……我就回连州了。连州眼下只有崔大人,我不放心。”
这世上总有什么比情字更重。
她再担心贺既白,也不应乱了分寸。
“这些名录都是依照崔大人送来的名录分营整理而成,我昨日与兵部记录在册的名字比照过了。要重整连州军,单看名字决计不够,兵士的乡籍也要重新核查一回。”
姚辛知不愿再提贺既白,换了话说,“这些事费时也麻烦,还望陛下拨些人手给我。”
郁微握着她的手,道:“你需要谁,告知徐蹊便好。此事倒也不急一时,你多休息,别累坏了。”
“嗯,我知道。”
*
成婚前一日,江砚行入了宫。
谁知一向勤政的郁微并不在衡安殿中,而是在御花园的亭下,手边堆放了许多画卷,而她正专心地看着画中的人像,连江砚行靠近都没发觉。
“严家二子麟,字明云,年二十又一,性情温和……”
江砚行站在郁微身后,念出了画像边缘所书墨字。念了一半,他似乎察觉何处不对,问:“这些是什么?”
郁微闻声倏然收拢画卷,推向一边,问:“你怎么来了?礼部程卿没与你说,大婚前日不能见面吗?”
江砚行拢袖兀自落座,目光掠过被收走的画卷,没多问,只复上了她的手背,轻声道:“我想你,就来了。”
此言说得理直气壮,让人无从反驳。
仿佛只要他不喜,便不会顾及这些繁琐的规矩。丝毫没有江大人昔日君子风仪。
郁微轻轻敲了他的手腕,道:“明日就成婚了,只一日不见。”
“可只这一日最想你。”
江砚行眉眼带笑,“我在府中筹备成亲喜服,总是在想,明日你会是何种模样。”
想得久了,他总会觉得自己疯了,若是不来见她,便睡不着。
当真见着了,他心里那块石头莫名就落下了。
他想抱她,却被郁微用玉扇抵开稍许,眼尾挑了些玩弄的笑意,道:“江大人,要守规矩。礼未成。”
江砚行的指尖被扇柄的白玉骨冰了,又猝不及防地被她的目光烫到,心底那些不甘心骤然翻涌而上。
大婚的确是他所求。
可为了这成亲礼,郁微已经将他赶回江府睡了一月有余,平时得不到一吻,今日竟连拥抱也不许了。
而时刻提醒他要守礼的狐貍,此时摇着扇子,清闲地饮着凉茶,向他抛来一个无辜而恰到好处的轻笑。
只不过尾音却与无辜毫不沾边。
“受教了。”
江砚行手指撚过她耳间珠翠,旋即越过杯盏,取过那副被她收起的画像,重新展开。
推去这一幅,他将余下的那些一一展开来看,竟是京中适龄公子画像。
是宫中画师所作,笔触认真,各具神态。
这种画作边缘记述名姓与家世之画,不必想也知晓是作何用处。
江砚行垂眸看着,声音淡淡:“陛下看中了谁?”
郁微作沉思状,半晌后食指轻点向其中一幅:“严麟不错,品行端正,才学……亦不输尤阁老之子尤时安。”
那幅画有严麟的画像,果真被郁微用朱笔圈了一下。
江砚行看不下去了,不等郁微再看完便迅速卷好了画轴,系好绸带,道:“一般。”
“一般?”
郁微一怔,打趣,“严麟若一般,满京城也找不出更好的了。那这个呢?”
说罢,郁微又展开一幅,其上是一个身着圆领武服之人,瞧着模样是个统领。她道:“此人出身寒微,不过不要紧,他劳苦功高,我有意提拔于他。相貌周正,为人正直,与严麟性情不同,各有千秋。”
“一般。”
“还有这个,如何?这个是……”
江砚行这回连看也没看,饮尽凉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简而言之:“泛泛。”
“……”
察觉到江砚行是故意为之,郁微合上卷轴,质问:“江砚行,你在认真看吗?”
江砚行放下空杯盏,认真道:“成婚前一日,你在此看京中公子画像,难不成我还要挨个称赞?”
被他这散漫的态度气到极致,听了此言,郁微恍然明白过来,气极反笑。
只因郁禾先前生辰宴逢上了与青烈议和,宴请了不少京中达官贵人。
没想到郁禾这一露面,有了不少倾慕者。
只因郁禾未曾成亲,这空出的长公主驸马之位更加惹人注目,朝臣均想让自己的子侄有这样的机会。一来二去,他们往沈太后处送了不少画像。
沈元霜推不掉,都送来了郁微这里。
她今日不过是闲来无事,这才翻出来多看了两眼。
而江砚行倒好,不分青红皂白地就不高兴,大概是陈醋坛中浸泡出来的。
郁微用扇子抵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道:“那就是都不错了,改日我让人把他们都唤来,我细细看、认真看。”
最后三个字被她念得重,似是刻意与他过不去。
江砚行未说好,也未说不好,只道:“也别改日了,不如就明日可好?大婚哪有此事重要?”
“好主意啊。”
郁微笑着,“我这就告知礼部,大婚先放一放,的确不急于一时。”
“阿微。”
江砚行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许她走。
随即,他的手轻轻环上她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中带,低头抵上她的额头,眼睫几乎相触。
郁微的扇子不轻不重地在他发顶敲了下,道:“这是给嘉宁择婿的画像,母后特意送来让我先看一遍,再送去长清宫……江砚行,你在想什么?”
江砚行眼睫微颤,张口欲言最后还是哑了声。
他自诩冷静,江砚行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只不过每回碰上郁微,他总会失控。
江砚行并不打算与她说理,只食指从她的耳垂滑向下巴,旋即擡高,俯身吻住她柔软的唇。
多日不曾亲昵,郁微有些喘不上气,想要推开,却被他按住脖颈,重新贴合回来。
“你故意的?”
“江大人,你不觉得很有趣么……”
郁微轻轻扯动他散落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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