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if】(1)(1/2)
【番外if】(1)
宜华公主的生辰在葭月。
才月初,宫中上下便忙碌起来,着手筹备宫宴诸事。
案几上摆着各式锦盒,珍宝玉器、丝绸藏书,样样齐全。还有些是连州呈上的丝绸,质地水滑轻柔,适合裁剪夏衣。
殿中掌事岁雨仔细地收好这些锦盒,倏然想起什么,对正在煮茶的拂雪说:“殿下午憩还未醒吗?天都快黑了,入夜要去拜见太后,还是早些起身收拾为好。”
拂雪的手一抖,铜勺当啷一声落进壶中,她想捞出来,手又被烫得禁不住往后缩,旋即冲岁雨笑道:“啊,殿下昨夜头痛,还是多歇会儿,不急、不急……”
郁微是不急,拂雪险些急死在此。
从用过午饭之后,郁微便不见了人影,临走还将拂雪拉至一旁,千交代万嘱咐不许让其他人知晓自己出去了。
眼看着到了该见陛下的时辰,天也沉沉着又下起了雪,仍旧不见郁微回来。
似乎听出了拂雪之言的不对,岁雨不顾她的阻拦,径直往内殿去了。
唤了殿下,却迟迟未听到回应之后,岁雨拨开了床帏,只看到了一团卷起来的被子。
“拂雪!”
“岁雨姑姑。”
拂雪不敢再替郁微编谎,“殿下觉得殿中太闷,想出去走一走,至于去了何处,我也不知啊。”
岁雨放下床帏,转身道:“殿下若是如上回一般与徐家公子一同出了宫,陛下怪罪下来,你打算如何?”
“我这就去寻,这就去寻!”
岁雨是皇后身边的人,自郁微出生便一直留在她身边照顾,这些年在宫中也是德高望重。她的意思便是皇后的意思,拂雪不敢违逆。
郁微从御花园的莲池往东去,正顺着曲回的宫道走着,忽然察觉到将要下雨。
在檐下躲雨时,她故而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淡青纸伞,一袭雪色。
细雨中的他缓步走来,身姿挺拔而修长,眉目疏朗。他面色不大好,薄唇抿紧,似乎披了一身清冷,让人不易接近。
途径郁微之时,他只是拱手见礼,之后转身便走,目光半点都未曾在她身上停留。
大抵是瞧上了他的纸伞,郁微思忖了一会儿,冒雨追上了他,不容推拒地钻进了他的伞下,仰面冲他笑着。
江砚行蹙眉,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得郁微先一步说:“借个伞一道回去,江公子不介意吧?”
“不大方便。”
江砚行直截了当地回绝了,接着便欲将伞柄递给她,道,“不顺路。”
他竟宁可将伞让出去,也不愿与她一同。
果真死板迂腐。
这些年大抵也习惯了他的冷淡,郁微也几乎不计较他说话直白,只是仰面看着青灰的天色,知晓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她没接伞,道:“怎么不顺路?我不愿回去,正好与你一同走一走。本公主之言,你也要拒绝?”
听她这般,江砚行终究没再说什么。
这京中公子众多,郁微最看不惯之人便是江砚行。分明年岁尚轻,却总是心事重重,对任何人都不冷不热。
徐闻朝与她提过,说江砚行是学舍众人中最不易亲近的,没谁与他能多说上几句话。同在一屋檐下,他却与之只称得上点头之交。
这样的冰块,谁都捂不热。
在她幼时,皇后让刚入京不久暂住宫中的江砚行常来陪她一同玩。
那时倒还很好,他们二人常常见面。每回来,江砚行也总会带些宫外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哄着她玩。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江砚行越来越少出现,直到如今,同在宫中,他们却一连几月都不会碰面。
一碰面,便只是这般冷淡疏离。
同在伞下,难免会触碰到衣袂。
郁微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却见江砚行将伞往她这边倾斜稍许,自己不动声色地拢起衣袖避开了。
察觉到这些细微的举动,郁微侧首看向这个冰块,问:“你很厌恶我吗?”
江砚行闻言一怔,道:“什么?”
“我呢,只是不想回去,而这天又下了雨,并非有意缠着你的。等雨停了,我自然就走了。”
“我、并非是……”
大概是这样之言太难说出口,江砚行一时语塞,“并非如此。”
眼看着已经走到了江砚行的住处,郁微故作的低落一扫而空,踩着雨水几步便躲至了他的门前,笑得明媚:“那就好。江公子,当我求你,收容我片刻,我真不愿去祖母宫中听训。”
隔着细密的雨,江砚行撑伞站立片刻,随即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收伞,推门入内,道:“随你。”
江砚行的住处洒扫得很是干净,只有样式简单的床榻和书案,木架之上堆满了书卷,还有轻淡的沉水香。
雨天昏暗,他秉烛找出一件未曾穿过的外衫,递给郁微之后,回到木架前随手抽出一卷藏书,回到书案前坐正,漫不经心地问:“你又闯什么祸了?”
郁微正拿着帕子擦拭衣物上的水渍,闻言不大高兴:“你这叫什么话?郁濯欺负嘉宁,我还不能为我妹妹还手了?管教不了就在紫安殿中少出来,别吃了教训又到处喊冤。祖母也是,不论是非便偏心郁濯,我才不去听训呢。”
听到一声极轻的笑。
郁微看过去,只见江砚行难得笑了一回,连眉眼都不似寻常锋利,柔和许多。
“你笑什么?”
郁微披上了他给的衣物。
江砚行摊开书卷,提笔写字,道:“没什么。你私自出来,可与岁雨说了?”
郁微摇头,道:“说了还能出来吗?还有半个时辰,若是我还未回去,岁雨自会替我找借口。”
江砚行眼皮也没擡,道:“是啊,上一回春宴,你与徐闻朝偷溜出宫,岁雨替你称病。谁知陛下担心你,亲自去探望,却发现殿中空空如也。”
“……好啊你,我竟看不出,你看着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模样,我的窘事你倒记得清楚。”
江砚行蘸墨,落笔,语声轻淡:“我还记得许多,你大概不想听吧?”
这江砚行为了让她闭嘴,着实很有法子。
郁微懒得与他争辩,索性在书阁前坐下,随手取了一册话本消磨时日等雨停。
这雨下了一炷香也未停,天际还动了雷声。
天气沉闷,话本也是她看过数回的,无甚趣味,便挪了椅子坐在他边上,凑近问:“你在写什么?”
谁知江砚行却往一侧挪开了稍许,避开了她的触碰,道:“课业。”
这细微的回避举动却未逃得过郁微的眼睛。
郁微问:“你为何躲我?”
江砚行没看她,拢袖研墨,道:“我不习惯与人亲近。殿下,你还是坐回去为好。”
哪里是不喜与人亲近?
这举动落在郁微眼中,便是他厌恶与她亲近,故而这么久以来,除了逢年过节,几乎都避着她走,能不见面便不见面。
分明他们二人年幼时哪里都好,为何如今却这般疏远?
“江砚行。”
郁微不喜把心事都藏着掖着,自然想把江砚行这段时日的怪异问个清楚,“你年长我几岁,小时候,母后说你算是我半个兄长。既为兄长,你就是这般待我的?”
“我并非你兄长。”
江砚行半点也不拐弯抹角地反驳了回去,终于擡眼看向郁微,面色却一如既往平静,“殿下是陛下长女,身份……”
不等他将这些冠冕堂皇的道理说完,便见郁微将他给的衣衫解下扔还了回来,转身便出了门。
外面还下着雨!
江砚行愣了一下,当即取伞追了出去,却因慢了一步,不知她往何处去了。
回到寝殿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岁雨本欲说上几句,未曾想却见郁微的衣衫竟被雨打得湿透,忙唤拂雪准备沐浴热水与干爽衣物。
葭月这样冷,即使是吹了风都要担心受寒,更遑论是衣衫尽湿。
郁微笑道:“无妨,只是在御花园中闲步,不成想会下雨。岁雨,你莫要告诉母后。”
“殿下也是,在亭中暂避一避也是好的,怎就冒着雨回来呢?奴婢待会儿再去备些姜汤,殿下用过之后就早些歇下。”
添好银炭在侧,岁雨转身对其他人吩咐道:“去回禀太后,殿下淋雨受了寒,今夜去不了了。”
沐浴热汤之中不仅放了寻常香料,拂雪还着意添了不少驱寒药材。
尽管如此,郁微次日还是没能下榻。
本以为这点雨奈何不了她,郁微才敢与江砚行置气直接离开,谁知病来如山倒,她连膳食都没胃口,只是躺在榻上翻看书卷。
“殿下。”
郁微嗯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江公子又来了。”
昨日江砚行便来过一回,只不过那时郁微还在气头上,不愿见,便着人轰出去了。
谁知今早天才蒙蒙亮,便听拂雪传话说他又来了。
郁微躺在软枕上,盯着雪白的帐顶瞧,冷笑一声:“这般殷勤……他不是喜欢与我划清界限吗?那便让他候着,我看他能装模作样到何时。”
说罢,她拉过锦被,继续睡了。
再醒时已是正午。
许是用药的缘故,她没昨夜那般头痛,也有些胃口。
用饭之际,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口问:“江砚行何时走的?”
拂雪道:“江公子没走啊,他还在门外。”
“没走?”
江砚行素来勤勉,往往一早便会到学舍去,从未一日有误。
他今日竟然哪里也没去,就这么在外面候了几个时辰。
郁微吃粥的动作顿住,透过窗子往外看去,果真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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