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2)
啊?事情真相大白,刘豫被捉,万海寺被封,提刑按察使司上下肃清,这还不是结案?
“这案子远没有那么简单。盐引会一路南下,贪腐之人岂会只在辽东一带?本官之职只限于山东、辽东,再远便是鞭长莫及。上一回搜缴的盐引根本不足数,他们老谋深算,岂会将所有盐引都放在刘豫与那一线天酒楼的掌柜身上。”
“大人的意思是,这枚银锭是从辽东流出的盐钞?”
卫骧挑眉,“倒也还算聪明。”
“卫骧。”王惟善沉声静气道:“这几日明面上你不要露面查案,一切暗中来。你如今还只是刑部山东清历司的主事,按理无权干涉顺天府事宜。若被有心人察觉,恐要借此生事。”
“是。”
“尹姝,今日又要多谢你了。”王惟善阴郁的面容上掠过喜色,“若不是你,这东西恐怕真就要埋藏于地底。”
“府尹大人言重,这是民女应当做的。”
“不必谦虚,你这年岁这本事放眼大明,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不知你师从何处?”王惟善如今看尹姝越看越欢喜,他倒也没什么身份地位成见,不论男子女子的,能将一事做至极致,在这世上已是佼佼。
尹姝摸了摸鼻子,“我师傅也并非大家,只是个入行数十年平平无奇的仵作罢了。”
“能教出你这般聪慧徒弟的,想来也是个踔绝之能之人。”王惟善听出了她的不骄不躁,“不过,老夫倒是有一位故人,名叫陈生儒,他可是大明最为盛名的仵作大家。”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哀叹了声气,“若是日后还能得见,老夫将你引荐给他。”
“多谢大人。”这几个字是她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没人知晓她裙衫下的腿正在发颤。
“实在是可惜,尹大人不在后,他也不知所踪。”王惟善并未再说下去,可后面的那段故事他不必说尹姝都再清楚不过。
尹姝没说话,那枚银锭被她捏入手中。
“巧了啊!尹姝,你与那位尹大人同姓尹。”王惟善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之事。
尹姝整个身子骤然僵住,像块死木,没了知觉。
王惟善并未察觉到她的异常,只自顾怅惘,“多年前,老夫得他恩惠,多年后又得你相助。老夫与你们尹氏一族可有不解之缘啊。”
尹姝失笑,“府尹大人谬赞了,民女只是无名之辈,哪里敢攀大人口中的这位尹大人。”
好在话音刚落,马车也渐停下,“大人,到府上了。”
王惟善与卫骧还要去尹府议事,便先将她送回府。
“尹姝。”
已经迈了一半的步子又堪堪停住,尹姝折了回去,就见某人如玉般的二指撩起帷裳,只露出他的一只眼来,眼含清明之色,如有万道流光。
“大人,可还有要事吩咐?”
他一脸云淡风轻,“手上的伤再换一次药。”
“不打紧的大人,一路过来都快愈合了。”只是道裂口,小伤。
尹姝的回答也是他意料之中,他合上帷裳,淡淡道,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t要的话,“我先前听闻有人手中带伤,却沾了尸水,第二日尸毒发作,整只右臂乌黑,只能断臂保命。”他将断臂二字咬得有些重。
“我……”尹姝一骇,匆匆就往府里去,“民女这就去换药!”
嗤。车舆中传来一声笑意,“卫骧,你就吓吓人姑娘。”
卫骧不否认也不承认。
马车前驶,王惟善眸底的笑意荡然无存,“若是我家明珠,该多好啊……”
卫骧将掌心覆在他手背上,“叔父,会水落石出的。”
王惟善此刻也只能自欺欺人地点点头,“卫骧,时至今日,叔父倒也未曾问过你一事。”
“叔父请讲。”
“尹姝,你是在何处遇见她的?”
卫骧不假思索,“辽阳,经历司。”
王惟善一听就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寻常,“是刘豫的人?”
卫骧只手撑在车舆上,帷裳垂挂,可他目光却是对着马车外,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从前是,但刘豫一事她并不之情,是随我一同查案后才知晓的。”
“这姑娘老夫确确实实打心底欣赏,可她的来历你可有查过?”
卫骧这一回沉默了。
“此番有些冒失了。”王惟善不太赞许他此举,“你就不怕是应天府里那位安排给你的棋子?”
“他的手伸不到那么长。”
当局者迷。王惟善无奈,“盐商一案还不够吗?他这只手就已在辽东了。安插个仵作不是易如反掌?”
卫骧缄默不语,指尖轻叩,咚,咚,一声皆一声。
“听闻在辽东时与你一道的还有蔡明阳之子。”
“嗯,是,蔡清也在。”
王惟善反问:“那他怎么没与你一道来顺天府?”
“山东还有事,交由他去办了。”
王惟善笑笑,“卫骧啊卫骧,好歹老夫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老夫比你父亲还要了解。究竟是山东有要事,还是你本就存着一颗防备之心,自始至终都没想着要将你在顺天府的盘根错杂告知于他。”
卫骧垂着眸,掸了掸自己衣袖上并不存在的浮尘。
王惟善看着他这个被猜中心思才会有的动作,哑然失笑,“那这个姑娘呢,才相识一月,就往叔父这儿带?”
“那头已察觉到她的存在,她跟着我最为妥当。”
王惟善颔首,觉着并非没有道理,“那昨日失火呢?卫骧,这些年来,除了圣上,你替谁舍过命?”
卫骧倾吐出一口气,抚了抚鬓角,“叔父到底想说什么,不如直言。”
王惟善长叹,眼中满是怜惜,“卫骧,应天府的人都畏惧你,说你是圣上的一把刀,指谁杀谁。可你要知晓,若有朝一日这把刀为了私欲犹犹豫豫不再锋利,那刀的主人又会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