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2/2）
一想至此，楼中传来的吟唱声也染了几分哀愁。
掌柜的说得不错，一至戌时三刻，街中已无几人走动，沿路的火烛皆熄，远远望去，只有燕春楼上还依稀点着几盏灯笼。
“叩叩。”厢房外传来叩门声。
“是谁？”夜里若无事，卫骧与蔡清不会来。
“姑娘。”门外传来一道俏丽的女声，“来给姑娘送茶点。”
尹姝顺着门缝往外窥探，见一年岁与她相差无几的姑娘端着木托站在门外，她缓缓打开门，“你是？”木托上盛着几块糕点与一碗温茶，“这不是我的，姑娘你弄错了。”
“就是姑娘你的。”那姑娘笑着迈入她房中，“是与姑娘同行的那位俊俏公子让我给姑娘送来的。”
尹姝往屋外探了眼，卫骧屋门紧阖，并无动静，“劳烦你走一趟了，多谢。”
“应当的。”那姑娘笑笑，“这客栈掌柜是我父亲，栈中多男子，多有不便，若姑娘有所需，来唤我就是。”
“多谢。”尹姝颔首。
见屋内窗扉打开，那姑娘上前替她合上，“姑娘怎么还开着窗，若是姑娘想早歇息还是闭窗的为好，那头要唱至亥时呢。”
“我有一事想问，城中街巷为何戌时三刻要熄火烛？”她沿途而来还是头一回听闻。
那姑娘笑意一收，往她身侧走了两步，压着声高深莫测道：“还能是什么，自然是这个时辰后不叫人在外走动了。”
“为何？”
“只因有人夜里出行，却不知所踪了。”
尹姝不解，“这二者又有何干系？”
“自然有干系了。”那姑娘板着声，“这一个月中走失了三五个人呢。”
走失了那么多人？“官府不知吗？”
“官府自然知晓，还在查呢。”她往外看了眼，“方才我父亲应当也与你说过吧，夜里莫要出门，若当真要出去，与人同行才可。”
“好。”尹姝并未再多问，虽失踪一事不小，可黄州亦有知府查案，他们也无权干涉。
“我还得去喂马，就不与你多说了，你早些歇息吧。”她说着，便将门带上。
“好。”
伴着凄凄唱词入眠，一夜无梦。
……
翌日。
“还是走得急了些，若非不可再耽搁时日，我非要再留一日，好去亲眼瞧瞧那鹤雁娘子，昨夜掌柜的说得天花乱坠的，这我就要说了，还未为官时，金陵十六楼我好歹也去过十楼，这黄州府的姑娘哪能与应天府的媲美。”蔡清下了楼，口中还念念有词，“卫骧，你说是不是？”
卫骧走在他身后，并不接话。
“哦对，你从不去风月之地。”蔡清恍然，又改口，“不对，你是不能去。十六楼禁文武官吏及舍人，其不得入院，只容商贾出入。如今想来，我晚些年入仕也无不妥，否则如你这般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尹姝跟在二人身后，不发一言。
“掌柜的呢？”蔡清张望了几眼，往后堂唤了两声。
“来了来了，客官。”掌柜的赔笑，“客官久等了，实在对不住。”
“没事。”蔡清满不在意，“马厩在何处，劳烦掌柜的派人将马车牵至栈外。”
“好好好，客官稍等片刻，这就去。”掌柜的搁下手中的笔，又朝着内堂唤了声，“巧儿，巧儿。”
尹姝听着这名儿，这巧儿应当就是昨夜给她送茶点的姑娘。
“巧儿，巧儿！”连着好几声，也无人附应，掌柜的面上有些挂不住，“我这女儿恐怕又是在哪儿躲懒呢，客官勿怪。”随之他又派了店中小二前去，“客官稍安勿躁。”
几人还在厅中等候，就听见楼中传来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掌柜的，掌柜的。”
尹姝回眸，见一男子匆匆跑来，圆领道袍加身，头顶的四方巾已歪至耳后，他也不管不顾，看模样像是个儒生，来人见了掌柜一把攥住他手，气喘吁吁，“掌柜的，你……你可有见到我阿姐？”
“并……并未啊。”掌柜的递了一碗茶过去，“客官，你慢慢说。”
那男子将碗搁在一旁，急切道：“人不见了，我阿姐不见了……我方才去她厢房中寻她，屋内无人，被褥亦无褶痕，她应当昨夜就未回过房，可她并未出过客栈，人去哪儿了，是不是你将人藏起来了！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掌柜的脸一黑，一把甩开他的手，“客官可不能诬陷，我将人藏起来做什么，人应当——”掌柜的一顿，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面上惊恐万分，不顾那男子如何纠缠，就往内堂中跑去。
蔡清将方才一幕尽收眼底，他索然无味地啧了两声，压着声在尹姝一旁道：“这种我见得多了，讹人呢，我们别多事，赶紧走了。”
尹姝看着那手足无措的男子，心里有些异样。
卫骧也看了眼，并未多作停留，“走吧。”
尹姝再有疑虑，只能跟上。
“掌柜的，就是那个姑娘！”身后突然传出一道高嗓。
尹姝停下步子，不知为何，她觉着身后人口中的“那个姑娘”说的应当是她。
果不其然，就听他又道：“昨夜巧妹就是给那位姑娘房内送的茶点。”
“快拦住，别让人跑了！”
此声一落，客栈内四五个小二皆涌上来，拦在门外。
蔡清见这架势，沉下脸，“这是做什么，还不让开。”
掌柜的匆忙赶上，可步子实在不稳，跌跌撞撞而来，“不许走，你们几人不许走！”
卫骧也冷了声，“掌柜的这是何意？”
掌柜的浑身发颤，“巧儿也不见了。”
蔡清一口气堵在胸口，“你女儿不见了，拦着我们做什么？”
掌柜的直指站在卫骧身后的尹姝，“她，巧儿昨夜见过她。”
“巧儿最后见的人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