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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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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接着一声,在奉天殿中此起彼伏,震得人心摇摇欲坠。

朱兴瑞眸中已是狂风骤雨,他眸色森然,怒不可遏,“你们一个个的究竟想做什么!是要以此来威胁朕吗!”

“臣不敢。”

“微臣不敢!”

“可朕看你们敢得很!”朱兴瑞气得捂住胸口,云奇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他。

朱兴瑞面色涨红,因愤怒的缘故,已控制不住自己身子,只不断地喘着粗气发着颤。

弹劾的场面他见多了,可众人之意如此一致还是头一回。朱兴瑞看着一言不发的卫骧,头疼欲裂。

他指着底下不肯屈服之人,颤颤巍巍,“卫骧,你可认错?”

卫骧缓缓擡起眸,缄默不言。

朱兴瑞对上他的目光,身形陡然一晃。卫骧眸中的清冷不再,此时晕着不易察觉的湿润,他无声望过来,却犹有一根鼓槌击打于心头,一声又一声,振聋发聩。

卫骧眸中情绪复杂,可朱兴瑞只一眼便从他眸中窥见了失望。

那个从小将他奉为神明的卫骧第一次露出了这般的神色,不是不甘,也并非是埋怨,而是失望。

没错,是失望……

这些年来,他何曾畏惧过什么,可此时他却连卫骧的一个眼神都不敢去看,他移开目光,自欺欺人地装作不在意。

“圣上!”梁启知晓错过今日不知下一回是何时了,心中急切,竟不顾殿前失仪站起身来,他望着百官,最后将目光落在双手打颤,“圣上,奸佞当道,是臣无能,臣有愧于圣上,今唯有以死谢罪!”

只听一声低吼,众人还不知是何状况,就见梁启冲上前,以头抢柱,内官见势不对忙上前阻拦,可也已迟了,梁启额间一片血红,直勾勾栽倒下去。

“梁大人!”

“梁大人!”

奉天殿中乱作一团,就连朱兴瑞也浑然一震,“太医,快去请太医——”

唯有卫骧置若罔闻般跪在原地,周遭一切皆与他无关。

好在太医赶来及时,往人口中塞了一颗药丸,昏死过去的梁启这才缓缓转醒。梁启这一撞倒是不致命,只是年岁已至,实在经不住遭受如此大罪,这才昏厥,万幸无性命之忧。

梁启幽幽转醒时乍眼便是一片血红,以为自己已死,可待听到耳边声响愈来愈清晰,他这才恍然自己身在何处,再看清眼前之人时,他更是涕泪交加,“圣上——是臣无用,还请圣上赐死微臣。”

一口一个死字,听得朱兴瑞不耐。可眼见着梁启如此决绝,这伤口淌血实在触目惊心,他不忍责备,“朕应允爱卿告假半月,回府好生休养。”

“圣上——”梁启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又要起身。

“好了。”朱兴瑞擡手,示意他不必再多说,“朕明白你要说什么。”他回过身去,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卫骧。

霍礼在卫骧身后看得心一紧。他也替卫骧不甘,他也想问问众人为何都要这般逼他。

梁大人那伎俩当真拙劣,就连他都看出来了,方才撞柱那一刹那,梁大人分明有了迟疑而收了力道。撞柱是真,可赴死是假,他不过是想借此将卫大人逼上绝路罢了。

那卫骧的生路呢?谁来给?

再对上这双眼眸,朱兴瑞掠过千思万绪,他看向跪了满地的百官,众人目光灼灼于他,他就这般以天子之姿俯瞰着他们,过去的十余载历历在目,皆是与他共进退的老臣,他岂会不知如何取舍……

“卫骧。”朱兴瑞沉声,喉中一哽,“胡党一案,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未恪尽职守,亦未以身作则,今朕暂且免去你锦衣——”

“圣上!”霍礼高声,眸中坚定已是无惧生死,“圣上,卫大人无罪,圣上不可罢免卫大人锦衣卫指挥使之职。”

“霍礼!”

一言不发的卫骧终是开了口,却还是在替他说话,霍礼红了眼,他盯着身前那孤寂的背影,亦落下一滴泪来。

他的卫大人分明什么都未做错却被千夫所指,如今却连辩驳都不愿了。这究竟是何世道!

亦是头一回,霍礼将他的话置若罔闻,他一遍又一遍道:“圣上,卫大人无罪!卫大人无罪!”

“放肆!”朱兴瑞愠怒,眸中狠厉如刀刀凌迟,“哪里容得你来置喙!”

霍礼不惧威压,跪身到卫骧身侧,他重重磕了头,“圣上,微臣以性命起誓,卫大人无错,亦无过!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朱兴瑞此时却是冷冷看着卫骧,“好啊,卫骧,看看你教出来的人。”

“圣上。”有人趁势上前,“锦衣卫如今愈发猖狂,竟敢在殿前忤逆圣上,圣上——锦衣卫之心昭然若揭!”

朱兴瑞唇角紧抿,他迟疑了半晌,缓缓开口,“不必多言,今日罢免——”

“圣上!”霍礼之声响彻整个奉天殿,“卫大人无罪,请圣上收回成命!”

“霍礼,你放肆!”朱兴瑞怒斥。

就连镇定自若的卫骧也一改神色,冷声道:“霍礼,闭嘴。”

霍礼擡眸,直视天子威严,“圣上,臣愿以性命作保,替卫大人谋个清白。”

“呵。”身后有人嗤笑,“不知霍大人的性命又值几——”

话音戛然,众人惊呼一声,奉天殿中归于寂静。

“铮——”

绣春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怔住了。

刀锋上滴着血,还带着温热,缓缓淌来,流至他膝间。卫骧怔怔盯着那滩血渍,浑身的鲜血倒灌般直冲天灵,麻木地连手都擡不起。

霍礼……他唇角微动,却发不出声。

“大……人……”

霍礼倒在地上,颈间已然一道豁口,颈脉尽断,深可见骨,血喷涌而出,他的面容肉眼可见地惨白下来。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吓到,痴愣愣地待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来。自刎于殿前,是有多决绝。梁启在侧,亦震惊地忘了自己额间的疼痛。

卫骧眸中慌乱,他颤抖着手拨开那把绣春刀,扶起地上奄奄一息之人,“霍礼……霍礼……”他手足无措地捂紧霍礼颈间的伤口,“霍礼,霍礼!”

卫骧的失态落入百官眼中,众人眸色晦暗。

霍礼没合眼,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望向朱兴瑞,他张了张嘴,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满口的鲜血翻涌,他疼得青筋四起,憋出最后几个字,“圣……大……人……无……罪……”

“清……”白字还未出口,最后的力散尽,在卫骧怀中没了气息。

殿中寂静无声。

众人都见到,那个清冷自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卫骧抱着霍礼的尸体茫然无措。他试图出声,可喉中尽是嘶哑。

“霍……霍礼……”

“霍礼……”

可那个跟了数年,唯命是从的霍礼只是静静躺在那儿,再也听不到他的呼唤。

殿中还未离去的太医也似才回过神,匆忙前来探霍礼的鼻息。他心一凉,跪在地上,“圣……圣上……霍大人无了……”

如轰然一声炸在殿中,即便众人早已预见这结果,可在听到这话时,心中仍是不由一怵。

朱兴瑞声音之中t带着一丝颤抖,“来人,将人带下殿去……好生安葬。退朝……”

还有看不清局势的,不要命似的只身上前,“圣上,卫大人——”

“朕说退朝!”朱兴瑞斥道,“退朝!”

无人再敢多言,纷纷敛声。

朱兴瑞又看了眼卫骧,眸中似有隐忍,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未说,拂袖而去,只是那离去的步伐似有些不稳。

殿中之人如潮水般退去,尸体也已被内官擡走。不知过去多久,只剩下了卫骧一人。殿中已空,留给他的唯有那一滩鲜血淋漓。

他对着血迹自言自语道:“霍礼,可值得?”

殿中沉寂,连风声也透不进来,可他似乎听见霍礼的回应了。

这满地的赤红,无声,却已是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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