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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4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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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那日雪下得极大,压断了枝桠。卫骧回来时满身积雪,而手中的殷红触目惊心。

彼时尹昭清便知晓,那个曾言不会让卫骧蒙受冤屈的少年终究是没能回来。

只是她未想到,今日那一别竟是最后一面。

一身武艺、赤胆忠心的少年并非战死沙场,亦非死于奸佞,却死于朝堂,以证卫骧清白而死……

后来她才知晓,他年长不了她几岁,却已过了十余年孤苦无依的日子。霍礼的后事是卫骧操办的,这世上已无家人,唯有卫骧了。

回来的那日卫骧将自己锁在书房中整整一日,直至日暮西山,他才打开那道门。他将自己关了一日,尹昭清便在外等了一日,霍礼之死的心结唯有他自己去解。

见到她时,他眸中情绪翻涌,他压抑着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牵起她的手往外走,“昭清,我无事。”

卫骧虽如此说,可尹昭清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早出晚归,比往日更繁忙了些。

卫骧与她谈起朝中之事愈来愈少,说起来有些可笑,许多事与他有关之事她也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

每日弹劾卫骧之人不减反增,可圣上因霍礼之死却迟迟未罢免卫骧锦衣卫之职。眼下众矢之的,卫骧却也未收敛,肃清胡党之势反倒愈来愈烈,仅半月间又查处一百二十余人。朝堂上下一片怨声载道,对卫骧的不满之意已至顶峰。

城中亦有言论四起,说当今圣上迟迟未处置卫骧乃有意包庇,他势要保下卫骧与众人为敌,于这位众人崇敬爱戴的帝王,百姓间亦有了动摇之心……

而赵氏惨死之事到头来还是未压下,事情被人日日于茶余饭后提及,加以渲染,卫骧还是成了十恶不赦将人逼死的罪魁祸首。

……

“大人,是该停手了。”尹昭清看着眼前之人,有些许陌生。

卫骧故作不解她意,只自行端起茶抿了一口,他望了一眼天,似在呢喃又似在与她说:“这天已回暖,若你想回钱塘便可回去了。”

寒风恰来,她一阵寒颤。她深知卫骧不会平白无故再提此事,他又想让她离开了,局势俨然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哽咽,“大人若能停手,我便能同大人一道回去了。”

院中梅花落在她发间,他擡手替她掸了掸,轻笑:“你先回去。”

“卫骧!”尹昭清见不得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茶碗,重重搁在桌上,“锦衣卫之位没了便没了,你何必如此在意,如今回头尚且还有退路!”

卫骧闭上双眸,“没有回头路了。”

“为何会没有?胡党一案何时是尽头?大人不要再往下深查了。”

卫骧微微睁眼,眼底是一片如死潭般的寂静,“你也觉着我做错了?”

“大人,此事并非以是非对错来定论,物极必反,此乃天道。”尹昭清上前攥住他的手,“大人,放他们一条生路亦是放自己一条生路。否则,霍大人岂非白白死了……”

卫骧眸色有片刻黯然,他故作没听到后半句话一般,只是反手回握住她,另一只抚上她的眼角,“昭清……那可曾有人教过你,斩草需得除根。”

他指腹的冰凉激得她浑然一震,眼前的卫骧果决的杀意太盛,她竟不敢直视,“斩草……除根?”

“胡党隐藏太深,难保不会有卷土重来的一日,刺向胡党的刀是我卫骧所执,你说若真有那一日,他们会拔刀相向于谁?”

尹昭清心口微涩,“胡相已死,有大人在,不论多久,那些胡党皆不足为惧。”

“可如若我不在了呢。”这刀又会直指于谁不言而喻。

尹昭清一僵,恐惧自她经脉密密麻麻地蔓延开,企图吞噬占据她的身体。

电光火石间,她恍然明白卫骧这些时日一反常态的用意。陷入胡党的事端已是必然,他救不了自己,便决意要替她除去日后隐患。

原来斩草除根是此意……

她再明白不过了,她与卫骧又何尝不是未被斩尽的那根草,想来胡相定是万分悔恨吧,斩草不尽,春风吹又生……

……

她原以为这一日还会来得晚些,可当文鸳沉着脸匆匆往院中来时,她就知晓一切终究还是来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梁启大人今日死谏弹劾卫大人无果,自缢在府中了!”

“哗啦——”手中的瓷碗落地,汤羹化作一片狼藉。

“夫人!”

她恍若未闻,蹲下身麻木地捡拾碎瓷,一片又一片,碎得太过干脆,即便是找齐了所有,也拼凑不出原来的那只碗了。

那日卫骧回来得极其早,早到她都不敢置信会在这个时辰在府中见到他。

“大人下朝了。”她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容,压抑着胸中的苦楚,笑道。

“嗯。”卫骧唇角亦挂着一抹浅笑。

“今日倒是早,大人怎么没去司中?”

“今日事务不多,便回来陪陪你。”

胸中情绪翻涌,尹昭清红着眼强忍着没哭出来,梁启之事二人都默契地未开口,她扯出一抹笑,怔怔颔首,“好,这应当是冬日最后一场雪了……大人陪我看看雪吧。”

“好——”

文鸳前来正院之时便是这样一番场景,檐下摆着两把逍遥椅,二人倚椅无声地望着庭中雪,小炉煮着茶,待尹昭清手边那杯凉了,便又一只手重新替她添上。一连几个时辰,他们就这般坐着,可却似胜过了千言万语。

文鸳看得眼一红,别过脸偷偷抹去眼泪。

这场雪一直下,不见停,直至夜阑人静,却还能听闻簌簌之声。屋内点了好些支火烛,将屋内映得通亮。

“昭清……夜深,我将烛火熄了。”卫骧走到桌案旁,擡手端起一支火烛。

“不要,今夜就点着吧。”尹昭清背着身缩在榻内。她自欺欺人地以为点了烛火,这夜好似就不会过去了。

“该睡了。”卫骧并未依着她,他一擡手,便熄了一支。

眼前蓦地暗下,她心也跟着一颤,而后,光亮被夜色吞噬殆尽,她只能听见自己在发颤的气息。

身侧的床榻一沉,一只手搭在她腰间,随即后背传来一阵温热,他的气息倾吐在她颈间,“昭清……你今日如此寡言,就无话要与我说?”

她背对于他,压抑了一整日,眼泪仍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打湿了褥子,她紧咬着唇,强压下喉中哽咽,将自己埋在布衾之中,企图掩藏自己的闷声,“没有。”

身后之人沉默半晌,淡淡道:“好……如此也好……”

她没说话,身后的卫骧亦不再作声。

尹昭清死死攥住布衾一角,任由眸中泪水肆意,身子都在发颤。她怎会无话可说,她还有太多话要与他说,多到不知从何说起,亦不知该说到何处……

可说了又能如何,她终究还是留不住他……

屋中寂静,她的哽咽也平缓下去,好似已然熟睡。又等了片刻,卫骧才缓缓起身,披了件氅衣,走出屋子。

文鸳在屋外等候良久,见了卫骧才上前,“大人。”

“可知我深夜唤你前来所谓何事?”

文鸳抿着唇,说不出一个字。

“你在府中好好看着夫人,切莫事事随着她性子来。”卫骧话音顿了顿,“一早我便入宫,如若……如若我一日都未出宫,你带着夫人先回钱塘,城外有人接应,到钱塘后蔡清会安顿好一切。”

“大人!”文鸳一颤,潸然泪下。

“若她不愿回钱塘,便也随她意去。日后吃穿用度不必过于节俭,盘缠我早已尽数交至夫人手中,你二人度日足以。她的药也一并带上,我早已备好,足以吃上这个冬日。衣衫之物我已先一步派人送去了钱塘,你t二人轻便前去便是,莫要带上诸多累赘。路上莫停,即便是得了有关我的消息也切不可信,直至见到蔡大人才可,明白吗?”

“如今,身侧无几人可信,能跟随于夫人左右的,唯有你了。”

“大人……”文鸳在旁捂着嘴,泣不成声,“奴婢明白,奴婢必不负大人嘱托。”

“嗯。”

卫骧回望了眼卧房,房中分明寂静,可他似乎隐隐听到了哭声。

他长叹了一声气,眸中决绝,转身就往院外去。

“大人!”文鸳唤住他。

卫骧停下。

文鸳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悲从心来,“大人不再陪陪夫人了吗?”她了解自家夫人,夫人一向警觉,一丝响动便会惊醒,她与卫大人在屋外的动静岂会不惊动夫人?

屋内一声不响,那必然是夫人已醒了,又或是说夫人彻夜未眠。

一个要走,一个却不挽留,连她都觉着惋惜。

卫骧回望了卧房,沉默了好半晌,却只是摇摇头,“不必了,我去书房。”他并未再留恋,转身往雪天中去。

榻上之人缓缓睁开了眼,她听着院中的脚步声远去,才放肆地哭出了声。

卫骧……

……

**

四更天时,卫骧才缓缓从书房中走出,与往日一同的时辰,可今日看来这夜色似乎更黑沉了些,如今还在冬日,日短夜长,他本已习惯了黑夜,此时却盼着天光能再亮些,他有些看不清前路了……

他轻嗤了声,拿起绣春刀往府外去,可于前厅时步子却有所迟疑,他停在回廊之下,回望着沿路点起的灯盏。他在卫府一人孤寂,这一路他也走了十余年,可唯有她来后才有了暖意。这灯盏一路自卧房点至宅前,原本漫漫无所止的道路好似也有了尽头。

他从不敢奢望之事终成圆满,可如今却又要剥夺,何其残忍。

他深知今日踏出这道门意味着什么,虽无无惧,可着实不舍于她,留她一人他实在放心不下。她性子使然,即便是有委屈也只藏在心中,她如此聪慧岂会不知今日境况,可她心知肚明却未点破。这局面是他自食其果,他怨不得旁人,她恼他、恨他也罢他皆认,却最见不得她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头一回,他尝到了无能为力是何滋味。

今夜他成心宿在书房,亦只是想逼迫自己断舍离,可眼下再见院中透出的微弱烛火,他也只得苦笑,她岂是自己说放下便能放下的……

他的步子比心还先做出了抉择,坚定而决然地往主院中去。待他回神之际,他已站在了卧房门前。

他手扶上门,将推未推。

他还想见她一面,即便是一眼他亦心满意足,可见到了又该说些什么?再走时自己有如何割舍?他也不知,他只是想再看看她。

他长叹了一声气,缓缓推开门。他本意是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不惊动她自是好的。

……

可在见到榻上空空如也时,他胸膛之中猛然一空,“昭清!昭清!”

摆在榻前的衣衫不在,布履也不见踪迹,卫骧将手覆盖上被褥,她所躺之处冰凉,也不知离开多少时辰了。

卫骧寻遍了整个屋子却也不见尹昭清踪迹,他便又去院中寻,可不出意料她并不在,此时夜深,她又会到哪儿去,“文鸳!文鸳!”

文鸳听了响动匆匆赶来,“大人。”

“夫人呢?”

“夫人……”文鸳见房门大开,想来是人不在屋中,“奴婢这就去寻!”

卫骧面色更为阴沉,“派人去寻!都给我去寻!”

“是!”

卫骧又折回房中,试图在桌案上寻起书信,哪怕她给她留下只言片语也是好的,可令他失望了,她走得急切,什么也未留下。

府中不敢大张旗鼓,一个个提着灯在各院落与房中寻人,却未寻到半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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