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老鸭萝卜汤(2/2)
拿到一两干辣椒,数出五十个铜板递去,他走到一旁微辣骨汤锅子,看到个清秀丫鬟正用食盒汤盅外带食物。
见了走商手中的干辣椒,青芝当即决定排队购买一份。
上回宋掌柜的一竹筒辣子油,几天就吃完了,她家小姐喜食辛辣,无辣不欢,像番椒这样的稀罕物,只有宋荔的铺子才有。
得知限购,每人只能买到一两干辣椒,青芝的脸都垮了,她们知府真的不缺钱啊,就想多买点干辣椒,让自家小姐胃口好些,多吃点饭食。
罢了,人家店规如此,青芝只好明天再来排队购买。
明天还可以多带几个丫鬟婆子过来排,争取多买些干辣椒。
……
解决了一桩心病,郑明珠哭过痛过一场,几日后,病情好转了。
病好了,她也很少出门,因为街坊邻居传出的流言蜚语,越来越烈。
这日,有人托小厮送来信件。
得知是通判知事家的刘二公子,七夕灯会上,郑明珠厌恶极了这人的轻浮作派,让人一口回绝。
左邻右舍见了,又传出些风言风语,道郑明珠才与程公子断了,又勾搭上别的男人……
诗会上,刘二公子对郑明珠早已垂涎不已,那次七夕灯会,要不是程文瀚横插一脚,他差点抱得美人归,此刻得知小厮吃了闭门羹,气得掀了茶几:“招惹了本公子,还想独善其身,我可不是程文瀚那种软脚虾,任人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之后,不止乐安巷在传一些对郑明珠不好的流言,市井里也能听到些不好的话……
郑明珠本就不佳的风评,更是雪上加霜。
她与程文瀚刚了断的几天里,不止刘二找上门,另有几位公子在“一点小食”铺子见过她,被她出水芙蓉的美貌吸引,事后也向郑明珠递了书信,宽慰她。
郑明珠在挑挑拣拣,看哪个更有潜力,哪想随着流言蜚语越来越多,那些公子哥们断了音讯,甚至专门派小厮要回来往的书信,绝情至极。
哪个官宦门第不注重名声,父母不会允许他们或娶或纳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
这下子,几乎断送了郑明珠在凤仙郡觅到官宦子弟的可能。
郑父认为郑明珠败坏家门,在小妾段位撺掇下,打算匆匆替她找个夫家,将女儿嫁出去。
正当郑明珠邀宋荔木湘湘到家里见面,跟好友们诉苦水时,院门被人敲响,紧接着堂妹说有人找她,是个裁缝。
让好友们稍等片刻,郑明珠出门查看,发现是成衣铺子的邱裁缝。
她怀抱着一匹上等的布料:“明珠,我们店里又新进了料子,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买给你,我最近攒了一笔钱,够卖这匹料子。”
在所有男子对她避如蛇蝎,唯有邱裁缝,对她一如往昔,郑明珠说不感动是假的:“你不用买给我,我不会喜欢你,即便做不了官眷夫人,我也不会嫁给一个裁缝。”
邱二牛低头盯着脚尖,鼓足了此生最大的勇气:“明珠,为了你,我会努力开一家成衣铺子,叫你过上好日子。”
郑明珠一点不上套:“什么叫为了我?你上进,是为了你自己,得好处的也是你。等你有了成衣铺子再说吧!”
她的话,模棱两可,叫邱二牛仿若坠入深渊的人,抓住了一丝希冀:“明珠,我,我会努力的,你再等等我,半年,不,给我三个月时间,我一定能开铺子。”
郑明珠想到阿爹听信小妾的话,要将她许给小妾的远方侄子,浑身发寒。
见邱二牛腼腆又害羞,这样爱慕的眼神,她在程文瀚身上见过。
此刻郑明珠神情恍惚,语气缓和下来:“到时再说吧。”
邱二牛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涨红一片,抱着布匹,晕乎乎出了门。
等郑明珠返回时,木湘湘好奇:“谁啊?”
郑明珠回:“邱二牛,他给我送布料子,我没要。”
木湘湘:“邱裁缝倒是个痴情的人,这时候不顾流言蜚语,往你家跑,你要不要考虑?”
郑明珠的确在考虑,比起嫁给小妾的侄子,她感觉邱二牛靠谱些。
官眷夫人的梦碎后,她想着务实些,如果是家业丰厚的商户,勉强可以接受。
次日一早,又有贵客登郑家的门。
见到卢月琴,郑明珠以为对方是来看笑话的,忍不住刺了句:“你来做什么?”
卢月琴:“看你笑话啊,不知道你得罪了谁,现在整个凤仙郡都在传州判程老爷刚去世,你立马甩了程公子,是个贪慕虚荣、追逐名利的女子……”
郑明珠打断对方:“好了,笑话看够了,请你离开我家。”
“说话声中气十足,看来已经走出阴霾了。”卢月琴一个眼神,丫鬟放下手里的果篮,一主一仆出了郑家的院门。
这些甜柿子,是卢月琴花费七八天月钱买的,她平日连套像样的头面都没有,出门交集雇佣马车,也是精打细算,能拿出一笔钱给郑明珠买甜柿子,她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
大概是偶然听见那些公子哥儿们议论郑明珠,谈论她如何不堪,其中不乏曾经有爱慕过郑明珠的刘二。
这些人得不到,便恶言诋毁,叫卢月琴越发恶心这帮靠着父辈蒙荫、整日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
若她是男子,与其凑在一起嚼舌根子,不如多翻几卷经义,去考科举……
可惜她只是个女儿身,这辈子只能依靠男子的庇护。
其实也有女子不必向父辈低头,靠着摆摊开铺子自力更生,自由支配自己堂堂正正挣来的钱财。
宋荔。
可若要她抛去官眷脸面,去做商户,一来卢月琴连针线活都不甚精通,没有一技之长,二来,她有些抛不去脸面。
回到家中,卢月琴看望了母亲,她吃了汤药,刚睡下。
出门遇到母亲身边的嬷嬷正愁眉苦脸,卢月琴上前问候,得知这个月的月例只发了上个月的一半,再过几日,便要吃不上汤药了。
“这怎么行,阿娘的汤药日日不能断,自从三姨娘管家后,没少克扣咱们东院的茶叶果蔬,现在胆敢私扣阿娘的例银,我去找爹说道说道。”
见卢月琴要去主院,嬷嬷忙拉着她,叮嘱:“你小心些,三姨娘惯回吹枕头风,咱们在她手上吃了多少回亏。”
“我晓得了,嬷嬷。”卢月琴以为今时今日自己攀上杨安慧,只要搬出杨安慧,她爹定会惩罚三姨娘。
哪知听三姨娘说:“涛儿到了上学堂的年纪,出了束修,家里的银钱不够开支,只能削减各房月例。”
“我房里的月例,也削减了一半。”说起这个,三姨娘一副委委屈屈,受到天大冤枉的娇弱模样。
偏偏她那典史爹吃这套,哄着三姨娘,怪自己能力不济,叫她们娘俩受苦了。
卢月琴焦灼难安:“上学堂晚一些,不打紧,可我阿娘等着吃药,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卢典史挥挥手:“我会想法子,你先回去。”
卢月琴不觉得他能有什么法子,一年俸禄只有三十一两,顺带捞一些外快油水,顶了天,也就六七十两。
本来一家人日子过得美滋滋,直到她爹纳了两房小妾,一大家子吃穿用度,这点钱自然是不够的。
卢月琴迫切需要银钱,回想一圈身边可以借钱的朋友。
问杨安慧借银子?
不行不行,思来想去一番,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出宋荔的脸。
宋荔知道她的真面目,肯定不会借银子给她。
可想到阿娘等着吃药,卢月琴在铺子门前徘徊,犹豫许久,最后等食客们陆陆续续离开,见宋荔准备锁上铺子,急急上前。
宋荔正锁门,听见身后靠近的脚步声,好奇回头。
卢月琴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个折中法子:“宋掌柜,你身边缺丫鬟吗,我可以把丫鬟卖给你。”
这年头大家日子不好过,无亲无故的,谁愿意借钱给个陌生人?
来时卢月琴跟丫鬟交了底,想要卖了对方身契,换些银钱,给阿娘买药吃。
她看宋荔不像是打骂丫鬟的人,听说铺子里帮厨和打零活的,都能顿顿吃上肉,听着比她们典史府的伙食还好。
与其卖给牙婆,卖到乌糟糟的地方,卖给宋荔似乎比较好。
主仆一场,这是卢月琴能替丫鬟做的最后打算了。
红杏能体谅自家小姐的不容易,被小姐卖给宋掌柜,也毫无怨言,起码小姐为自己考虑了,若是被卖给牙婆,给的银钱更高,可小姐没这么做。
呜呜,小姐真好。
这对主仆一脸哀哀戚戚,仿佛下一秒要被送上断头台。
宋荔瞧着有趣,面子一抽:“我想买丫鬟,自个儿去买不行吗,非得捡你的?”
“你……”卢月琴强压怒火,意识到自己正在求人,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态度,缓和了语气:“我手头缺银子,要不是如此,我也不会卖了红杏,只要你肯买她,比市价低一些,也使得。”
宋荔立马会意,卢月琴若真极缺银钱,找牙婆将红杏发卖即可,以红杏的姿色,起码值个五六两银子。
她更好奇:“为什么不找杨安慧帮忙呢?我看杨小姐心地善良,定然愿意花银两买下红杏。”
为什么不找杨安慧,大概因为卢月琴心底一点点隐秘的自尊心,她可以奉承讨好对方,却不愿自己的窘迫也暴露在对方面前……至于宋荔,卢月琴想了想:“反正你也知道我的真面目,在对你面前,我可以彻底放下伪装。”
宋荔沉吟道:“要不这样,最近我铺子里缺人手穿串,让你丫鬟到店里做零活,每天两个时辰,酬劳是一月180文,你看如何?”
随着入冬,麻辣烫的生意越发红火了。
靠着木湘湘捶打的鱼丸猪肉丸,每天的量较少,买不到的食客,难免有怨言。
还有鸡杂也十分畅销,吃着是荤腥,却是按照素菜一文钱两串的价,小贩们都爱买上几串吃,未来还想上些羊杂,奈何人手不够,不好招工。
瞅见红杏打扮爽利,就是偏瘦了些,宋荔也不知对方能否胜任这项工作。
卢月琴心算了一笔,180文,她和阿娘的月例加一起,省一些度日,应该够抓药吃:“好,就这么说定了,我每日让红杏过来做活。”
“等等,别高兴太早。”宋荔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担忧:“我看红杏身材瘦弱,要先试工三天,如果不行,我这里不留吃干饭的人。”
红杏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我一定能行的,明天试工就晓得了。”
“明天午时到铺子里来,到时会有师傅带着你,师傅说可以了,我便留你。”宋荔说完,越过这对主仆,解开门前用麻绳捆好的木推车,去市集转悠一圈。
吃过晚饭,郑明珠给宋荔和木湘湘带去些甜柿子。
宋荔揭开橘红的柿子皮,嘬了口里面柔软的柿子水,甜蜜似糖。
听到木湘湘询问:“你家不是没柿子树嘛,出门买的啊?”
郑明珠语气古怪说:“卢月琴送的,也不知她发了什么疯,突然想到给我送半篮子柿子。”
宋荔差点被柿子水呛到,撕心裂肺地咳嗽,连咳了几声,没那么难受:“卢月琴送的?”
“嗯。”郑明珠点头,又说:“我拿了些柿子,给我阿爹和姨娘送去,没把他们毒死。应该没毒的,就给你们也送些过来。”
宋荔突然想到什么,指着被人戳个洞的柿子皮:“这是?”
郑明珠:“哦,我怕不保险,又用银簪子试过了,没毒。我吃了好几个,又甜又软,又多汁,也不知道卢月琴在哪个小贩摊上买来的。”
宋荔的心情宛若乘坐过山车般,一惊一乍。
吃完甜柿子,洗去手上的甜腻汁水,木湘湘迫不及待要看干娘给宋荔缝制的冬衣。
早知道周万春绣工好,木湘湘也想看个样式,回头叫阿娘也帮自己缝个一样的厚袄子。
三人去了西厢房,宋荔从柜子里取出冬衣,木湘湘一看便很喜欢:“这颜色好喜庆,款式也好看。”
郑明珠洗过手,用巾布擦干,她看款式,也更注重衣料子,上手触碰,忍不住惊呼:“好柔软。这里头的塞的是什么样呀,不像是柳絮葛布,这样的蓬松度,难道是棉花?”
宋荔擡着下巴:“对啊,我干娘亲自盯着弹棉花的手艺人弹好的棉绒,塞到里衣,蓬松又暖和。我干娘的针线活不错吧,你看这针脚,还有祥云绣纹……”
“又开始炫耀了。”木湘湘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郑明珠擅长针线,不觉得宋荔炫耀干娘的绣工有什么不好,周万春的绣工的确很好,抱着学习的心态,认真欣赏了番:“我听说坊间一斤棉花,要卖到二两银子。这件冬衣起码有一二斤棉花,你把四两银子穿到身上,财主婆啊!”
木湘湘一脸不可置信:“什么棉花,要这么贵?”
宋荔:“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夸张,我问朋友买来的棉花,他按收购价给我。这一件冬衣不到两斤棉花,加上布料,成本大概二两银子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