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鲫鱼萝卜丝（1/2）

第063章鲫鱼萝卜丝

休整一晚,次日清早，高文祥在陆府府门，见到了正准备到府衙上值的人：“我是该唤你世子，还是陆捕头？”

陆承品了品,昨儿听知府说道有位京都高官入得凤仙郡,据说为着私事而来,不便泄露行踪……这么快找上自己，这私事莫非与他有关？

回忆一番，他与高大人并无太多来往,更不用说得罪对方：“什么柿子桔子，我平时不怎么爱吃这些瓜果。高大人，我只是凤仙郡里一个市井小吏而已。”

“这里也没有什么高大人，只有一位高老爷而已。”高文祥今日着一身富商打扮，身后的护卫也做寻常护院打扮,只是从对方走路的脚步声，能听出是个中练家子。

两人之间谈不上交情,寒暄两句,陆承还要上值：“高老爷寻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高文祥不再试探：“一月前，陆捕头曾派人进宫求走最后一瓶丹参羊脂膏，我派人问林掌柜打听，他很忠心,一个字不肯透露。我的手下从你们来往的信件的中发现了端倪,便找了来。我有一位友人急需这瓶药膏,若陆捕头肯割爱,可以在我能力范围内提一个要求。”

陆承觉得真是巧了，他有位友人需要,高老爷也有位友人需要：“恕我无能为力，这瓶药膏已经用掉了。”

来时高文祥设想过这种局面：“无妨，我派人另外寻找祛疤的药膏。”

目送高文祥离开，陆承越想越不对劲。

直到下值后，步行到宋荔家的小院，他在院子里见到对方的身影，步伐滞住：“高老爷？”

高文祥见到陆承，同样一僵：“陆捕头？”

又见对方进入院子，那只对他耀武扬威的小狗，对着陆承摇头摆尾的谄媚讨好。

陆承去到厨房，娴熟地给宋荔帮忙……

比起自己这个陌生人，他才是这里的常客吧！

见到大靠山到了厨房，宋荔忙狗腿子：“大人饿了吗，稍等片刻，马上好。”

高文祥平时最厌恶谄媚之人，此刻爱屋及乌，见宋荔的亲近，非但不厌恶，反觉得她就是个开朗乐观的小姑娘家家。

他没有妻女，不知如何与宋荔这种晚辈相处，生疏开口：“无妨，只是闲下来无聊，四处瞧瞧你们住的地方。”

宋荔还以为是自己招待不周，闻言放松下来，手里的菜刀，加快切萝卜块的动作。

高文祥将烟熏火燎的厨房打量了遍，建筑略显破旧漏风，收拾得干净整洁，很有家的温馨感。

从厨房出来，高文祥坐到堂屋的小马扎，头一次坐这个，重心不稳，差点往身后栽去。

他狼狈坐定，微松一口气。

那厢缝制毛皮子手套的人，终于从针线箥箕里擡起眼皮。

周万春目光复杂地看去。

听说丹参羊脂膏或许能去除女儿脸上疤痕，为了宋荔着想，她主动给高文祥寄去一封书信，求着帮忙看看宫里还有没有这种秘药？

哪知对方追寻最后一瓶丹参羊脂膏，来到凤仙郡，更戏剧性的是，恰好周万春被扒手跟踪，正得手扯走腰间的小荷包之际，被对方护卫当场捉住，抓了个现行。

这扒手得知“一点小食”铺子生意红火，每日利润颇丰，自己手头紧，便打起了主意。

一连几日在附近观察，确认每日锁好铺子门后，周万春会跟木湘湘结伴去钱庄存储，偶尔宋荔也会出现。

连续观察多日，摸清她们的活动轨迹，今日不见宋荔，只有周万春和木湘湘，这人察觉时机已到，决定下手行动。

这人知晓大量铜板不利于逃跑，只捡贵重轻便的银子抢，见到周万春腰间的荷包，不像是香包，鼓鼓囊囊，以为里头装的是银两。

其实周万春的小荷包里，原先确实用来装铜板。

月初发薪水时，听木湘湘她们说马上年底了，要小心街上的小偷。

木湘湘和曾芳兰都将银钱妥帖存放到里衣口袋，周万春也不敢大意，将铜板铜板藏好，又见郑明珠送来些安神香料，顺手塞了些进去，当做香包挂着，哪知被小贼盯上了。

小贼抢走香包，被人当场抓获，挨了市井百姓们的一顿拳打脚踢，对这种偷鸡摸狗之人，世人深恶痛绝，有人喊来衙门捕快，将这小贼扭送去官府。

见到护卫的主子，周万春一时间没认出对方，只觉得些面善。

直到去往府衙的路上，听到护卫喊他高老爷，叫周万春如遭雷击。

她从美鬓公的面部轮廓里，看出与昔日故人相似的眉目。

将小贼押送到府衙，周万春思忖着问对方要不要跟她回家喝杯薄茶，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周万春看去时，对方也看来，她擡手指着饭桌：“高老爷，那里有蜜橘，想吃自己拿。”

左右两人大眼瞪小眼，高文祥起身拿来只蜜橘，剥开桔皮，尝了片桔子，入口清甜，水分很足。

他用手掌接过桔子籽，慢条斯理地吃着，瞧着周万春穿针引线……

扫见周万春侧脸的疤痕，又想到周万春寄来的书信里是替女儿所求。

至于陆承求来的那瓶宫廷秘药，是为了谁，不言而喻。

两人沉默无声呆在堂屋，一盏茶后，宋荔和陆承端来饭菜，从厨房走出。

见高文祥起身要来帮忙，宋荔赶紧说：“高老爷是客，坐着便好。”

高文祥想着自己不给人添乱，便又坐回去。

摆好饭菜，大家落座。

“都是家常便饭，比不得酒楼和高老爷府上的厨子。”

听到宋荔寒暄，高文祥扫一眼：“已经很好了，寻常普通百姓家里哪里能顿顿吃上肉。”

宋荔家的饭桌上有肉有鱼，方才他见周万春的下巴圆润，眉间舒展，想来从春风楼出来后，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周万春身上穿着新裁的冬衣，那料子颜色沉稳，色泽新亮，足以可见宋荔待她干娘很好。

高文祥尝了那道萝卜丝鲫鱼，下头是煎得两面金黄的巴掌大小的鲫鱼，上头铺就一层细细的白萝卜丝。

鲫鱼鲜嫩，萝卜丝被煮得很入味，有鱼汤的鲜味，回味有着萝卜的甘甜。

这萝卜口感格外脆嫩，方才高文祥瞧见院子里养了鸡，还开垦出来一块菜地，用竹子制了围栏，里头种植的时蔬里，似乎正好有萝卜。

然后他的护卫发现，平时不怎么在意饮食的高大人，今日在宋荔家胃口出奇的好，吃完一碗，又添来半碗。

因为家里多了位客人，今日宋荔家的饭桌上，比平时还要安静。

饭后，高文祥带着护卫离开。

陆承也提出告辞。

宋荔觉得他今天怪怪的，似乎是见到高老爷后，便冷肃了许多。

难道这两人有什么仇怨？

不行，一个是凤仙郡段位靠山，一位是远在京都的三品大员，俗话又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果非要从两人之中抉择战队，宋荔真的很难取舍。

那厢陆承的马车穿过拐角，车夫吁了一声，朝车室里的人说：“陆捕头，高老爷的马车就在前方。”

在宋荔家的院子遇到，陆承早已料到对方还会找自己谈话，即便对方不来找，他也打算寻对方。

掀开车帘，下了车，陆承钻入对方的车室。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谈话结束，陆承回到自己的马车，让车夫回府上。

晨起时，薄雾环绕，整座小院被笼罩在雾色之中。

宋荔在水井边刷牙洗脸，听到周万春叹气：“现在天冷了，两只母鸡也不下蛋了。”

她一瞅鸡圈，两只母鸡欢快吃着地上的食儿，瞧着又肥了圈，葡萄咬着她的裙摆，调皮捣蛋。

吃过早饭，推着小推车要出门，周万春从房里取来一双毛皮子手套：“戴着暖和些，免得手上生冻疮。”

宋荔鞋里塞着干娘做的毛皮子鞋垫，双手戴着干娘亲手缝制的手套，手脚俱暖，一点不觉得寒冷。

午后，周万春跟往常一样在柜台负责称重炸货，收银钱，这些活计不累，一段时间下来，她得心应手。

“你们铺子有什么招牌，按你推荐的，给我各来些。”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万春下意识擡头，见到来人，下意识脱口而出：“高大，不，高老爷，我们铺子的招牌是炸货拼盘，还有那边锅子里的麻辣烫，不过您身份贵重，哪里能叫您在这种拥挤的环境下用餐，我们铺子里也提供外带的食盒汤盅，只需缴纳定金即可。”

似乎怕高文祥嫌弃来吃麻辣烫的，多是贩夫走卒，又补充了句：“很多世族家眷也会派丫鬟来外带，喏，那边那个穿着绸缎料子的丫头，就是知府府邸的。”

高文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见到个容貌清秀，穿着不俗的小丫鬟。

其实他并不在意那食物是否贵贱，是否得世族喜爱，若他钟爱，哪怕食不得世族喜爱，他也一如既往的钟爱。

想着，高文祥说：“不必折腾来折腾去，我只是个商人罢了，能吃饱穿暖，便不叫委屈。这样烟火气的地方，更热闹。”

见对方执意要同大伙挤一张桌子，周万春不知该说什么，高老爷是食客，愿意如何便如何，反正他身边跟着好几个护卫，普通人轻易伤他不得。

再说来自家铺子的，多是来吃食，又不是寻仇怨的，除了偶尔因为真会抢最后一串猪肉丸、鱼丸，发生口角，平时都是太太平平，出不了事。

周万春观察了会儿，见高文祥似乎已经融入到这群商贩，跟对方搭话，便放心收回目光，忙自个儿的事情。

宋荔也在忙自个儿的事，胡椒脆皮肠颇受食客的欢迎，才用鹅卵石烤好的脆皮肠，立马被乌泱泱的食客们排队买走，没买到的食客，只能明天赶早。

知府府上的丫鬟一早巴巴来买，发现根本抢不到。

回了府，杨安慧得知没买到脆皮肠，吃惊：“这么早卖完了，宋荔铺子里的脆皮肠可真是红火啊！”

好在没有脆皮肠，还有泡芙可以缓解馋虫，只是甜甜的点心，到底不如胡椒辛香的脆皮肠吃着更解馋。

午时还未过去，泡芙和曲奇全部销售一空，这可都是铺子的招牌点心，下午还怎么做买卖？

宋荔连午饭也顾不上吃，加班加点烘焙了曲奇，等待烘焙泡芙的空闲时间，赶紧回厨房扒了几口米饭，垫垫肚子。

眼见阿蒲快要忙不过来，让佘婆子帮忙看着点更漏，她到前堂帮忙接待。

忙活一通，听到佘婆子喊她，宋荔才恍然记起后院烘焙的泡芙，马不停蹄赶去查看，还好佘婆子提醒及时，泡芙没有焦掉。

打发了黄油奶霜，挤入泡芙内。

从厨房飘出一股甜甜的奶香，这股味道游离到大堂，飘出铺子，整个街道笼罩在香浓的甜香，飘香十里。

闻到这股浓香，叫人心情不自觉好转。

行驶路过的马车，缓缓停下，寻香而来，见铺子里人满为患，没有食客的食铺子不一定难吃，有众多食客的铺子，再怎么也难吃不到哪里。

又吸引来一波食客。

订不到雅间，坐在大堂享用美食的王福，方才闻见这股香气，问了跑堂：“什么味道，好香啊？是不是你们掌柜又在制作新的点心？”

阿蒲回：“是新鲜出炉的泡芙，刚做好的。”

“刚做好的泡芙，这么香吗？”王福想着平常吃到的，都是放凉的，立即决定要两份热乎的试试看。

然后他惊讶发现，刚出炉的泡芙，口感似乎更好了。

卖完最后几盅奶茶，等店里的食客们陆陆续续离开，佘婆子和阿蒲做完厨房、店铺和雅间的卫生。

打烊时，未时刚过，时间还很早。

往常她们会早早收工回家，今日宋荔取来两盆提前加了佐料，搅拌出浆的肉馅，另有清洗消毒过的猪肠衣，她带着佘婆子和阿蒲，坐在小马扎上，灌脆皮肠。

雇佣两人时，说好的一天做工6.5个时辰，宋荔花了银钱，决定不额外雇人灌香肠，铺子里便有两名帮手，何不物尽其用？

她示范一遍，讲解灌香肠的关键点：“不能灌得太满，留些空间出来，大概像我这样的分量……”

三双手，就是比两双手要快。

三刻钟后，三人将两盆肉馅全部灌好，佘婆子和阿蒲提前收工，宋荔带着几盆脆皮肠回家。

今天她来不及赶去东市买菜，按照两人约定，干娘应该会看着买些。

推开院门，将小推车停好，宋荔端着两盆脆皮肠到廊下，踩着长条凳，将一串串香肠悬挂上去。

听到动静，周万春从东厢房出来，见到果然是女儿，迟疑说：“高老爷约我们一会儿上莲花湖的酒楼吃饭，你想回去吗？”

又添了句：“我买了菜。不去的话，咱们自个儿做饭吃。”

宋荔反问：“您不想去吗？”

周万春有顾虑，也会考虑女儿：“那就去吧，说是一会儿让人赶着马车来接咱们。”

这么一位三品京官，宋荔当然不想放弃这座大靠山，如果干娘反感的话，如果非要在利益与家人之间做出取舍，她会选后者。

周万春会心疼她，为她缝制冬衣和手套……

见干娘同意，宋荔劝说：“如果您不想去，咱们便不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万春：“去吧，天天在家做饭吃饭，我也想想外面酒楼的饭菜。”

恰好这时，巷子里传来马蹄子哒哒，车轱辘滚在青石地面的声音，紧接着有人敲响了院门：“请问，这是宋荔家吗？我是高老爷家的特意来接你们。”

周万春应和了声，过去开门，对车夫说：“稍等下，我们马上好。”

车夫客气回：“小事，你们慢慢来，不着急。”

宋荔手上蘸着脆皮肠的油，不好去开门，便没有过去，此刻听车夫对周万春客客气气，有些纳闷。

不是说这些权贵家的奴才，总觉得服侍了大官，便自觉高人一等，看不起普通百姓？

这位赶着的车夫，似乎是练家子，并非一般小厮，却对她们毕恭毕敬，没有半分看不起。

将脆皮肠晾晒好，用纱网罩着，锁好院门后，宋荔钻入车室，突然记起一件要事：“今日我家不做晚饭，一会儿送完我们，陆捕头那边可否帮我知会一声，免得叫他以为我们出了事。”

外头的人回：“宋姑娘放心，陆捕头那边，高老爷早早派人知会过一声。”

宋荔便放心下来。

马蹄子哒哒再次跑过巷子，出了乐安巷，往莲花湖的方向过去。

这会儿天色还早，马车驶出城外，宋荔掀开车帘子，眺望天际边烧红的云彩。

上次来莲花湖，还是去探望梅嫣，在对方家吃了盏渴水。

虽然同在一座城镇，她和梅嫣见面次数较少，一来因为比较忙，宋荔每天四点一线的过日子，每天在东市铺子、丹朱铺子、钱庄和租赁的小院来来回回，白天忙着开店，次日还要早起，只能早早睡下。

对于没有电灯的古代穷人来说，夜晚的娱乐很少，大部分人为了操持生计，早早歇息。

二来，宋荔以前也是春风楼的人，梅嫣的婆母虽不介意她们的身份，到底成婚了隔着点什么，不能老是去人家家里找梅嫣玩，怕给梅嫣带去不好的影响。

见梅嫣与渔夫郎和和美美，一个织布，一个打渔操持家庭生计，宋荔默默祝福便好了，也不想打扰对方。

马车缓缓停下，外头的车夫提醒说到了。

宋荔掀开车帘子，见对方体贴搬来马凳，她下了车，后去搀扶干娘下车。

又一名青壮男子领着她们上到二楼雅间，敲响了雅间房门，得到主人的首肯，宋荔和干娘一道跨入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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