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麻辣香肠（2/2）

“你看她们身上穿的衣料子，得二三两银子一匹，哪个员外老爷这么阔绰？”

人群里不知是谁嘀咕一句，哄笑的人渐渐没了声，等看到从郑家出来贵公子，锦衣玉带，生得芝兰玉树的尊贵模样，十分的不信，顿时去了八分。

等宋荔路过乐安巷子时，郑明珠要嫁贵婿的消息传开了。

迎面遇到的街坊邻居们交头接耳，一改往日对郑明珠鄙弃厌恶的态度，夸起郑明珠来：“郑氏命真好，得了个贵婿，以后要跟着明珠享福喽。”

有一人附和：“我以前就说明珠是个有福气的，长得唇红齿白，面若银盘，果不其然，都要嫁给郡王了。”

双方擦肩而过，两位妇人特地恭贺了宋荔一声，大概是认为郑明珠要嫁给郡王了，宋荔也能跟着鸡犬飞天。

宋荔记得这两位妇人，正是前不久在西桥指责郑明珠冷血，起哄叫明珠嫁与邱裁缝的。

俗话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笑笑，继续推着木推车往前走，经过郑家时，听到里头传来郑父爽朗的笑声，似是在跟人显摆着几十担聘礼。

余霞成绮，云层被落日染上橘红色。

正吃着晚饭，郑明珠带着木湘湘上门。

扫见堂屋的景象，郑明珠让宋荔先去吃饭，一会儿再说。

两人在院子里逗着狗子玩，荡着银铃般的笑声。

郑明珠笑得真是开怀，从未这般畅快地开怀大笑过。

等宋荔吃过饭，三人一道去了卧房说话。

今日的一出上门提亲，叫郑明珠在郑家、在乐安巷里扬眉吐气了一把，早就想跟好友们分享，差点把她给憋坏了：“你们应该听说了，今日谢郎来我家提亲了，我们已交换庚帖，后日我便要随他去京都。”

“这么快？”宋荔暗暗吃惊，转念又想到马上要过年了。

“快到年底了，谢郎要回京都陪伴父母过除夕。他还说了，要带我和我阿娘一同去京都，等过了童试府试院试后，便由长公主操办我们的婚事。”说到此处，郑明珠一脸激动：“你们知道吗，从前我想了许多法子想要带走阿娘，可我阿爹死活不肯和离。可是谢郎一句话，我阿爹便立即写了份和离书，原来谢郎说得没错，权利果真是世上最令人着迷的东西，轻飘飘一句话，便解决了我所有困境。以前那些人怎么鄙视我的，现在见到我客客气气，谁敢说一个不字？”

宋荔默默听着。

木湘湘差点惊掉下巴：“外面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要嫁给郡王啦！我的老天爷，我的朋友是郡王妃了，以后我岂不是能在凤仙郡横着走。”

宋荔替木湘湘扣上下巴：“横什么横，她后日要去京都了，你是属螃蟹的啊，还横着走？”

木湘湘兴奋的眼眸里，染上失落：“是哦，明珠你要去京都了，以后一年半载，难得见上面。”

郑明珠的眸光也黯淡下来，说：“见不到面，咱们可以互相写信，哦，差点忘了，湘湘你不写字，不过可以找宋荔帮你代写啊！”

次日天蓝如洗，浮云淡薄。

今儿得了闲，王福路过，特意上铺子买一盅乳茶饮吃。

来得较晚，雅间全部满了，左右是嘴馋了吃盏茶，大堂里也有炭火炉子，比不了雅间暖和，却也不冷。

王福正美滋滋挖着芋圆吃，甜糯糯的小料，叫人心情好转。

正沉浸在美食里，听见有人喊了声郡王来了，王福同其他人一道看去，瞧见一对年轻男女跨过了门槛，男子穿着不俗，俊俏贵气，女子生得琼花玉貌，如出水芙蓉般……咦，瞧着竟是还有几分眼熟。

有世族子弟巴巴上前同那对年轻男女问候：“郡王，郑姑娘，你们也来这家茶铺子吃点心啊！”

见有讨巧的人去了，其他世族子弟也不想落后，纷纷围上前去笼络。

昨晚他们父母找杨知府问过了，确定了谢祈安的身份，皇上亲封的郡王，做不得假。

听到郑姑娘，王福则是又惊又骇。

他突然想起为何觉得这芙蓉出水的女子，为何瞧着眼熟了，可不正是自己差点下了聘，纳来做妾的郑明珠！

郑明珠要嫁给郡王了？

王福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想到什么，连忙起身到柜台付了铜钱，带着小厮灰溜溜跑回家，生怕晚一刻，被郑明珠记恨上，叫他没好果子吃。

郑明珠哪里顾得上王福，也早已忘记王福是谁，此刻接受着周围人的恭维，一开始很享受这种被人讨好的感觉，这些世族子弟里，不乏有曾经奚落她，爱慕她的，此刻惧于谢祈安的威视，自己只是狐假虎威罢了。

郑明珠想要与谢祈安共享这份权利，必须讨好他，叫谢郎更喜爱自己，去京都后护着她，长公主那关，还不知道能不能过？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便一心攀着谢郎，对待这群世族子弟们的恭维，端着大方得体的笑容，不出错即可。

谢祈安很满意未婚妻的表现，如果郑明珠拎不清，处处给他树敌，即便如何喜爱，自己不会允她正室之位。

不求岳家通达，起码不能给他拖后腿。

同这些人简单寒暄几句，谢祈安带着郑明珠上二楼雅间，片刻后，阿蒲捧来只青玉高足盘，里头是用干荷叶垫着的两只圆鼓鼓的点心。

净白似雪，名为雪媚娘。

郑明珠也听过它，据说经过冰窖冷冻，足足要三两银子一只，与酥山比肩。

放在过去，她敢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能吃上三两银子的点心。

昨儿吃了碗燕窝，还不如银耳香甜呢！

在谢郎的催促下，她尝试了雪白团子的点心，皮子香糯糯，满口奶油香甜，跟她吃过的奶油霜有些相似：“这个比燕窝好吃。”

她娇憨的女儿家模样，令谢祈安开怀不已。

头一次尝到情爱滋味的少年，望着那女子或喜或嗔的眉眼，心头滋生出一种不受控制的淡薄喜悦。

这种喜悦的感受，在他第一次握到郡王印章时，才会产生的喜悦。

“我很久没有这样高兴力了。”他说。

郑明珠啊一声，又听对方说：“吃吧，一会儿融化了，口感不佳。”

*

在家吃过晚饭，宋荔跟干娘说要出去一趟。

周万春猜到女儿大概是去找陆捕头问些事情，没有多问，叮嘱说：“别太晚了，早点回来。”

宋荔嗳了声，裹紧身上的棉袄，钻入风里。

拍响了陆府的大门，等待片刻，听到有脚步声过来开门。

门栓抽动，朱门从中开了一条缝隙，门内的热门见了她，似乎一点不惊讶，让开一条道：“进来吧，外头风大。”

宋荔从他身边经过，闻到一丝热息，想到方才见他鼻尖额头沁出的细汗，院子里插在泥土里的长剑，不难猜出他大晚上吃饱了没事干，还舞了套剑。

“你是来问谢祈安的事情。”

身后的人主动开口，宋荔也不客气了：“你跟我说说这位郡王的事呗，府里有多少通房小妾？平时逛不逛花楼？赌钱么？”

陆承将她带到前厅，问仆役要了茶水，他亲自给她斟茶，听她抛出的问题，眉心越蹙越深：“谢祈安不赌钱，不逛花楼，府中既没通房，也没小妾。”

宋荔惊讶捂嘴：“他竟没有小妾通房？我怎么听说像谢祈安这样的贵公子，家中会额外安排知晓人事的通房丫鬟？其实明珠应该也不在意小妾通房这些。如果不赌钱不逛花楼，自是更不错了。”

毕竟古代男子逛青楼是合法的，根本不会受到道德谴责。

听她张口闭口小妾通房，知晓人事，她以前在春风楼呆过，可他哪里听过女子说起这些，耳根子阵阵发烫，不敢正眼敲她，别开脸去：“即便家中安排，也可以拒绝，太后一直想撮合外孙与杨帝师孙女的婚事，自然不会往谢祈安房里塞人。在京都不止谢祈安没有通房小妾，还有很多人洁身自好，比如我。”

“行行行，你也是好男人，行了吧。”宋荔不过是夸了谢祈安一言半句，这都能让他醋妒。

嘁，还敢说教她，要她纵马踏花向自由，不跟他这种人做朋友。

从前也不知道是谁巴巴贴上来的。

宋荔将一盏茶水喝完：“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陆承送送她，只送到乐安巷。

这会儿巷子里人多，他不便多留，叮嘱几句：“谢祈安有一个最大的毛病，便是学了长公主爱权。只要不是谋反叛国，犯了别的事，太后都能保下，至多贬为庶民，事儿不大。”

宋荔：“……”

这还不叫大事！

虽然她很希望长公主握有权柄，到时女性地位必然得到提升，说不定女子还能做女官，开启贞观之治。

但一想到双方争斗，难免导致流血牺牲、生灵涂炭，有利有弊。

……

拂晓时分，浓雾笼罩着整座城镇。

郑明珠不喜欢离别时候泪眼相对，她带着阿娘乘坐马车，几箱子头面，悄悄离开了。

当鸡鸣声响彻，清早喂鸡喂鸭，锅碗瓢盆的声音，打破了整个城镇的宁静。

此时，郑明珠搀扶阿娘进了船舱里的雅间，退出来，河风吹动着裙摆，她遥望渐渐远去的凤仙郡码头，与生活了十几年的故乡告别，有些不舍。

身后传来脚步声，谢祈安握住她冰凉的手：“怎么这么凉，在想什么？”

想到繁荣的京都，郑明珠心里的那点不舍淡化，怯怯说：“我害怕，我怕长公主不喜我的身份，不许谢郎娶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鼻尖红红。

谢祈安泛出心疼，擡手抚过她眼角的泪痕：“明珠，我阿娘不喜欢被世族规训过的柔顺女子，她更喜欢野心勃勃的。你很好，阿娘会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