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酱烧猪蹄（2/2）

曾芳兰左顾右盼，望到巡捕队，立即高呼：“海捕快，这里有人拦路抢劫！”

每逢年底，大部分铺子发放一年的薪水，总有一些游手好闲的人在街上行偷盗之事，府衙特意增派了好几队人手在东西市巡逻，抓捕犯人。

听到喊叫，海峰带队立即赶到。

婆子带着孙儿又想逢人哭诉，撒泼打滚，宣扬前儿媳的不孝，听得海峰直皱眉头：“既然双方已在官府解除夫妻关系，那便是陌生人，对方没有孝敬前婆婆的义务，速速离开，还敢闹事，将你捆了。”

婆子倒是不怕，哀嚎着：“捕快打人，捕快杀人了……”

这种无赖货遇到得多了，他们自有一套流程，海峰叫人直接捆了麻绳，又让人脱下臭袜子堵了嘴，押去府衙蹲牢狱，蹲上一日便老实了。

围观群众们比较信任府衙，毕竟海捕快是陆捕头的下属，都是办实事的小吏。

他们说她是坏人，那便是坏人。

甚至又好事者询问海峰：“海捕快，这婆子和男童要关起来么？”

海峰亲和说：“婆子扰乱秩序，得关押一日，稚子无辜，一会儿会派人将他送回家中。”

在场百姓大多去“一点小食”铺子光顾，认得曾芳兰，详细询问，得知这对祖孙是前婆婆和儿子，见自己月底发了薪水，讨要不成，便想强抢。

木湘湘适时渲染：“曾姐的女儿被儿子推入河中差点溺亡，夫妻拌了嘴被丈夫休弃。大冬天的，她带着女儿只穿了一身冬衣出门，身无分文。母女俩靠着这点薪酬吃饭穿衣，还要被前婆婆索要，这个新年还怎么过啊？”

“这婆子竟敢找前儿媳伸手要钱，好不要脸。”

“要脸的人，谁敢当街撒泼啊！刚才还造谣捕快打人。依我看，最好把她关起来，免得放出来祸害人……”

“女儿被儿子推入河渠，这么冷的天，大人都受不了，一个小女孩掉进河里还能活命，真是福大命大。”

“海捕快还说稚子无辜，我看分明是个坏种。”

眼见百姓们指指点点，李氏嘴巴里塞着袜子，呜呜哇哇，想要挣脱两名捕快的钳制，奈何对方力气大得惊人，她一个婆子哪里挣得开。

闹剧已终，隐匿在人群后的宋荔当了回吃瓜群众。

眼见人群散开，她带着干娘跟木湘湘和曾姐告别，到市集采办年货。

饴糖瓜子，新历、春联、炮仗，供奉神明的檀香，另还要备上屠苏酒，百事吉。

百事吉，便是将柏枝、石子和桔子摆到盘子里，取自谐音，寓意诸事大吉，顺遂平安。

从除夕夜开始，初一初二初三是放假游玩的日子，市集比较冷清，摆摊的商贩较少。

宋荔可不想初二初三买不到食材，囤了三斤排骨，三斤猪肉，猪蹄子也买来些，正好有些馋酱烧猪蹄了。

这个天气，鱼肉存放一两日不会坏掉。

若是怕坏了，可以抹上盐巴消毒杀菌，存放的时间还能更久。

备了充足的猪肉，路上看到小贩售卖巴掌大的活鱼，用草绳穿了一串，买来两挂，可以放到木盆里养着慢慢吃。

鲫鱼萝卜丝，真是叫人百吃不腻。

回到家，她用明火给猪蹄烧去杂毛，锋利的菜刀过去黑乎乎的猪皮，剁成均匀的块状。

下葱姜蒜去腥，焯水后，用冰糖炒个汤色，倒入锅中翻炒，裹上糖色后，加八角、桂皮、香叶，挖来两勺市集买来的红酱，翻炒得猪蹄表面染上一层鲜红酱色，加开水，盛到铁制汤锅中，放到炉子上，小火焖煮一个时辰。

要炖得软乎乎的，才香。

等窑里的吐司烘焙好，炉子上的猪蹄炖得差不多，她用筷子插进去，软烂到似快要脱骨。

用粗布扶着汤锅耳，取下放到一旁，将水壶放到炉子上，继续烧热水。

洗把手，用菜园子里长成的白菜，清炒个蔬菜，便可以吃饭了。

忙到现在，日头坠下来地平线，今日吃饭有些晚，母女俩饿得冒火，宋荔夹了块酱烧猪蹄，望着那皮肉颤悠悠，弹弹的，表面覆盖一层鲜红油亮的酱汁，诱得人挪不开眼。

她嗷呜一口啃了上去，唇齿间的皮肉，软弹似果冻般的质感，牙齿锐不可当，一路长驱直入来到骨头上，炖得软软烂烂的蹄筋，连同皮肉一道连根拔起。

骨头上的蹄筋，是柔软又弹牙的胶质感，吃得唇瓣黏糊糊，叫人根本停不下来。

皮肉酥烂到入口即化，用开水炖的，肉质又软又嫩，一点不塞牙。

饱含胶原蛋白的蹄髈猪皮，脂肪被炖煮稀释到浓汤里，又吸收了浓汤里的香料和红酱，一口下去酱香浓郁，糯耙耙的，啃完一块，宋荔嗦了手指上的酱汁，香得很。

迫不及待再来一块，简直让人为之神魂颠倒。

周万春也没比宋荔矜持多少，美食当前，什么用餐教养，通通抛到脑后。

两人大快朵颐一顿，还余小半锅猪蹄，宋荔挑了两块出来，挖来板烧猪蹄子酱汤，拌了米饭，倒进狗子的饭盆里。

剩下的，可以留到明日吃。

想到明天两家铺子都休业了，没什么事，宋荔一觉睡到自然醒，听见院子里的两只母鸡咯咯咯叫唤，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又磨磨蹭蹭眯了会儿眼，套上捂热的衣裙，穿上棉鞋，出了西厢房。

来到院子，这才发现干娘还没起床。

难怪母鸡咯咯叫唤，大概是饿急了眼。

平时早早吃到食儿，今天她们睡到巳时都快过，两只鸡挨了饿，听到脚步声靠近，咯咯咯地叫唤声越发急促了。

“别叫了，我蓬头垢面的，紧着给你们弄吃食里。”宋荔去厨房用葫芦瓢舀来糙米，学着干娘喂鸡的样子，将米粒撒开，方便它们觅食。

回厨房生火烧热水，周万春推开东厢房的门，一觉睡到大中午，气色饱满了许多，宋荔扫过时：“干娘，你脸上的疤似乎淡了许多。”

周万春大大方方说：“是吗，我最近都在用你给你的药膏。”

“这药膏效果不错。”宋荔想到自己脸上的疤痕，淡化了许多，没有从前那般狰狞，其实她并没有太在意。

又说：“干娘，中午随便吃个肉丝面吧，晚上的除夕宴吃好些。”

周万春道：“要不要加点白菜叶子，煮着香。”

宋荔点头如捣蒜：“好啊，肉丝面里放点白菜叶子，荤素搭配。”

昨日砍来的一颗白菜被炒了吃完，周万春拿了菜刀出厨房，到菜园子里挑挑选选，用手掌压了压，终于挑到颗包裹得紧实的大白菜。

一刀砍去，解开捆着白菜外叶的草绳，逐一剥去外面的老叶，连续剥掉七八片，露出里面嫩绿色的白菜。

嫩叶子自家吃，老菜叶子被扔进鸡圈里消耗掉。

当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时，干娘将洗净的白菜叶子递来，宋荔也不用刀，直接用手掰，白菜梗子连着筋络，手撕比用菜刀切的口感更清脆。

白菜烫个一两分钟便熟，捞了面条，舀来几勺肉汤和白菜，清凉的面汤上漂浮着一层油花，稍稍软塌的白菜叶嫩黄水润，浇上多多的肉丝。

自家煮的肉丝面，真材实料的瘦肉丝，用料足，母女俩每人碗面上铺就一层肉丝，简简单单的一顿午饭。

吃过午饭，又得忙着张罗贴桃符、春联，祭祖祭灶神，还有除夕的年夜饭。

周万春将柏枝折断，桔子从中剥开，柿子同样也要剥开，一同放到盘子里，摆到饭桌上。

家里人口少，担心一次做太多菜肴，吃不完，顿顿吃剩菜没营养，宋荔将每道菜的分量减少，看着十来盘菜肴，摆盘又精致，其实分量不多，饭后余了些，留作守岁时饿了，当宵夜吃。

守岁很无聊，困得宋荔哈欠连连。

这个时代的人没什么夜生活，手机也没得玩，如果有个手机，也不至于这么干瞪眼。

周万春瞪了会儿宋荔，回房里取来针线箥箕，穿针引线，手里做着活，便不觉得困顿。

宋荔怕干娘手冷，在屋里燃了炭盆，将窗子半开透气，让空气流通，免得二氧化碳中毒。

用炭盆烤了桔子，又煮茶，打发了一个时辰，眼皮子开始上下打架，她在房里翻找到本书册，里头都是些小故事，拿来解闷。

一本书册快要看完，听到外头啾地一声烟花腾空而起，在半空炸响。

周万春放下针线活：“到新年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守完岁，宋荔正要欢呼，又听干娘说：“放完炮仗，就可以洗漱睡觉了。”

宋荔腾地起身：“干娘先去洗漱，我去放炮仗。”

“你会放炮仗吗，怕不怕？”

身后传来干娘的声音，她冲屋里喊：“会放，不怕。”

炮仗有啥好怕的，拿檀香点燃，赶紧撒丫跑开就好了。

出了屋子，果然听见巷子里家家户户放鞭炮的声音。

推开院门，一抹靛蓝色的衣角隐去，宋荔揉了揉眼睛：“难道是我眼花？不管，先把炮仗放了再说。”

她点了炮仗，躲到院门后，听炮仗噼里啪啦放完，她手中捏着只檀香，将刚才从炮仗上揪来的一小段点燃，坏心眼地扔在墙角。

随着小鞭炮响起，静悄悄的墙角，响起了杂乱的脚步。

见一个黑影窜了出来，她猫腰上前，做了个鬼脸，吓得对方后退被绊倒，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何时有过这样的狼狈，宋荔哈哈笑弯了腰：“叫你吓唬我。”

等笑够了，她递出去手掌，对着地上一脸懵的人：“起来吧，地上凉。”

陆承迎着她的视线，将自己的手掌交给她，被带着站起身，没站稳，因为惯性，他的下巴磕到对方。

宋荔捂着被撞痛的额头，秀眉轻拧：“你吃年夜饭了吗？”

陆承盯着她晕红的额头，下巴滚烫：“吃了，在知府家吃的。”

“这就好，我也吃了年夜饭，唔，十二道菜，里面的话梅鸭最好吃，香到恨不得唆手指。”宋荔擡起脸，问：“陆承，你在知府家都吃了什么好吃的？”

他努力回忆了番：“好像忘记了。”

宋荔叹气：“年纪轻轻的，记性这么不好。”

她跟他交代：“你在这里等我，我有个礼物要送你。”

他望着她风风火火跑走，又气喘吁吁跑回来，差点被裙摆绊到，眼疾手快上前搀扶：“其实你不用跑得这么急，你说叫我等你，我便会等你，等很久也没有关系。”

宋荔大喘着气，平复着呼吸，摊开手掌心里的物件，是她从房里拿来的荷包。

扯开收紧绳，将里面的铜板倒出，挨个翻找一遍。

终于叫她找到个半簇新的铜板，举起：“看，这是建和三年的铜钱，代表去年。明年新春时，我还会送你建和四年的铜钱，以后每年都送你一个。陆承，这就是我的礼物，愿你新春大吉，岁岁平安。”

陆承握住这枚铜板，渐浓的情愫，在眼底快速掠过：“也祝愿你新年胜旧年，共欢同乐，嘉庆与时新。”

“宋荔，这是我收到最好的新年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