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决明兜子（1/2）
第068章决明兜子
年初一,给长辈们拜年，宋荔收到干娘给的红包。
初二初三走亲戚，母女俩在世上没什么亲人，在家里连续呆了几日,不用开铺子上工,母女俩睡得浑浑噩噩,身子越发懒散了。
木湘湘随一家人回外祖家走亲戚，在外租家吃过晚饭，回家看到宋荔和她干娘在院子里悠哉晒太阳：“宋荔,明天去逛庙会啊！”
她在家无聊得快要长蘑菇，有好玩的，自然要跟着凑热闹：“好呀，明天你来找我。”
一眨眼，到了初四,迎神纳福逛庙会的日子。
吃过午饭，木湘湘得了十几个铜板,穿着朱墨色新袄,兴高采烈来寻宋荔：“瞧,我也是小财主婆了，阿娘今日尤其大方，拿出二十文钱给我花销。”
又叮嘱好友：“庙会上人多，扒手也多,你将钱袋子放好,小心被人顺了去,扒手往人多的地方一钻,便寻不回来了。”
“晓得了。”宋荔身上也只带些铜板，用小荷包装着,系在袖袋里。
到了庙会入口，玩杂耍，戏台子处，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宋荔听不懂咿咿呀呀，便拉着木湘湘到一旁卖花郎的货摊上。
货郎介绍说是用铜草花或罗娟制作的绒花，说：“两位姑娘可以挑几朵，当做头花佩戴，或是送人，都是极好的。”
宋荔听说过这种非遗绒花，谐音“荣华”，以颜色鲜艳，造型栩栩如生的华美，制作出来的头花久不褪色，颇受市井女子们的喜爱。
她当即挑了腊梅、菊花和丁香造型的绒花，各买了只，捡颜色素净的挑，腊梅和菊花都是雅致之物，可以送干娘。
接过货物，付了铜板，两人咬着芝麻烧饼，又去庙里拜神。
木湘湘特意到月老殿拜了拜，买了祈求姻缘的红绳，月老殿的和尚试图游说宋荔也买姻缘绳。
宋荔看到贵得离谱，要五文钱的姻缘绳，果断拒绝：“多谢大师，我不信这些。”
转头路过财神殿，宋荔立刻牵着裙摆过去虔诚拜了又拜，听到殿里的和尚说：“我一见施主，便觉得有缘，我们殿里有财神爷的画像供奉，开过光的，只需十五文香油钱。”
才十文钱，还是开过光的，好便宜，宋荔立马买买买，从小荷包数出四十五个铜板：“给，我要买……不对，我要供奉三张。”
下了山，宋荔两条腿都差点不是自己的了，实在走不动，两人在凉亭子歇了半晌。
落照侵松，斜阳伴着火烧云，天色不早了。
天色不早，两人结伴回家。
进了院子，宋荔用澡豆净手，将财神爷的画像供奉在大堂，燃着檀香，摆了祭品果子，虔诚的祈祷：“希望财神爷保证我今年财运亨通，大赚特赚，早日成为千两翁，万两婆。”
听得周万春嘴角抽动，许是在春风楼时真的穷怕了，别人上庙里求一段大好姻缘，自家女儿倒好，姻缘绳没求来，巴巴求来财神爷的开光像。
过完初四，迎来初五，东边集市上的商铺子大多今日开张。
“一点小食”铺子也在今日开业大吉，宋荔一早带来开光的财神爷像，供奉燃香后，她和干娘带着阿蒲熟悉铺子里的活计。
丹朱街的“一间茶饮”铺子要到元宵节后开业，宋荔初八要带着干娘前往苏州参加胡立的婚宴，得找个人接替干娘的活计，思来想去，想到了阿蒲。
在“一点小食”铺子比较忙，一天的薪水，跟阿蒲原来的铺子一样，阿蒲想多挣点银钱，自是千百个愿意。
年前带回去的丰厚节礼，叫阿爹阿娘对她另眼相看，之前说要给她说媒的事，也暂时终于没了音。
靠着她带回的节礼，家里难得过了个富足好年，阿蒲在家中逐渐说得上话，仍不放心，万一以后离开家，身上有钱，心不慌。
阿蒲一月的薪酬，父母都知晓，但是每月发放的奖金和月奖年奖，这些父母不知晓的，被她私藏起来，这些是她以后离家的立足根本。
宋掌柜询问她和张小花谁愿意到东市打零工，张小花家中父母待她还算不错，自然想留在家中和家人一起过节，阿蒲听到有钱赚，且这笔钱可以落到自个儿口袋里，自然要替自己争取。
在前台收铜板，给食客称重炸货，这些活计简单，阿蒲一眼看会，做得有条不紊。
宋荔带着干娘回家，吃过午饭，两人租赁了辆马车，到城外码头买去苏州的船票，顺便游玩、采买一番。
下午到铺子收帐，存到钱庄。
清闲下来，宋荔才有时间核算上个月两家铺子的收支利润。
上个月新增的脆皮肠，单它的利润，高达十八两银子。
雪媚娘在除夕前几日开始上架，利润达到了惊人的四十两。
各类乳茶、曲奇、泡芙等，利润增长幅度比上月增长一成。
东市“一点小食”铺子，维持上个月的利润。
宋荔现在手上共有六十七两银子的存款。
初七晚，宋荔计算着给了木湘湘一笔钱，她们初八走，大概正月十二日下午回凤仙郡，这笔钱是中间四天的维持铺子的开支。
至于每日铺子收入的营业额，她与阿蒲交代过，怕存钱中途被人盯上，让阿蒲和木湘湘一起存到钱庄，等回来转给她即可。
安排好铺子里的事情，当天下午，宋荔和干娘租了马车到码头，临出门前，检查东西，发现忘了个物件，她又回卧室翻找到胡立送的迎春花银簪。
宋荔叹道：“幸好没落下。”
按照约定时辰，来到码头，意外叫她们预见了个熟人。
邱二牛背上扎着个包袱，眼下一片青色，瞧着没精打采。
见到她们，一下子叫邱二牛想起郑明珠，想起这段时日遭受到的刺激，本来犹犹豫豫，此刻一咬牙，豁出去地钻入了一艘小船。
他要混出个人样子，叫这些瞧不起自己的人后悔。
转念想到无论他如何再出息，都比不上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郡王，又泄了气，陷入反复振作又怨天尤人的内耗。
宋荔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取出船票，顺利登上一艘前往苏州的商船。
这艘商船吃水很深，足见装载的货物不少。
等待片刻，人和货物齐了，船员升起船帆，船体开始航行。
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金芒。
宋荔站在甲板，望着远去的凤仙城镇，对未知的苏州怀抱好奇。
暮色将要来临，商船内部有供应饮食的饭厅，有就地在湖中打捞的鲜鱼鲜虾，和在码头货船上采买的鲜果蔬菜。
吃过晚饭，回到船舱里的房间睡觉，次日午时，抵达苏州。
有胡立派来的小厮和马车，早早等候在码头。
见有商船靠近，小厮伸长了脖子张望，终于瞅见两道熟悉的身影，连忙奔上前帮忙接过大包小包的礼盒：“宋姑娘，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你们了。我家公子一大早便念叨着你们，特意让我来接你们回薛府。”
宋荔认得这个小厮，上次他同胡立一起去凤仙郡，还在她家铺子蹭过饭吃。
两人打过几回交道，比较熟了，一路上，她朝对方打听了薛府的情况，心中有数。
在船上颠簸，宋荔和周万春精神不济，听说薛府离得有些远，两人在车里眯了会儿。
感觉到马车缓缓停下，再睁开时，已经到了薛府，听见外头传来胡立的声音，宋荔撩开车帘，果然瞧见冲她呲个大牙的胡立。
在胡立的搀扶下，她踩着马凳下了车，又将干娘也一块儿搀下，扭头对胡立说：“对了，我给你带了些凤仙郡的特产。”
“有凤仙郡的豆团麻团呢，真是巧了，你们知晓我最近想吃这些糕点了。”胡立让小厮把这些点心放到自己房里，跟见了什么稀罕吃食的。
小厮捧着这些特产点心，心道他们府上的厨子也会做这些豆团麻团，比这更精致难得的点心也有，他们老爷送的金玉，也不见公子这般开心。
可见，还是因为送礼的人对了。
胡立招了个丫鬟，对宋荔说：“这几日你们便住在薛府，这是丫鬟小红，一会儿吃了午饭，让她带领你们去收拾好的客房，路上颠簸了一天一夜，肯定累了，你们先休息，有事让丫鬟来寻我即可。”
胡立给她们单独开的一桌席面，鲍鱼燕窝、飞鸟走兽、酒泼蟹生，肉鲊瓜齑，宋荔见过的没见过的，满满一大桌，极尽奢靡。
因为东濒黄海，这里的海货，较凤仙郡的种类更多，以鲍鱼、花菇和冬笋丁烹制的决明兜子，皮薄馅大，像是馄饨般，鲜得不得了。
这道菜肴，主要食材是鲍鱼，中医认为鲍鱼有平肝潜阳、镇静、明目之功效，于是得名决明兜子。
对眼睛好的食材，她可要多吃点。
宋荔所在的时代，海洋被小日子倾倒核废水污染，海里的章鱼遭到核辐射变异长出九十六条腿，下一步只差海洋生物要上岸来探索人类，吓人得很。
古代缺乏保鲜技术，吃到海鲜的机会难得，面对一桌没被污染过的海鲜，宋荔主打一个哐哐炫，嘴巴里包着颗决明兜子，又拿来只醉蟹，剥去蟹壳子，里面鸡蛋黄一样软弹的蟹黄……
能吃是福，胡立觉得自家妹妹真可爱：“慢点吃没人跟你吃，一桌子都是你的。”
宋荔很久没吃到这么新鲜的海鲜，乍然有些失态，反正都是自家人，她也顾不上仪态了。
胡立解释说：“薛夫人自嫡子去世后，把自己关在佛堂吃斋念佛，不爱露面，薛老爷的几个小妾哪敢得罪我这个薛家的唯一根苗，巴结我还来不急。薛老爷要忙着筹办明天的婚宴流程，所以只有我来接待你们。”
意思是并非不重视她们。
宋荔觉得薛老爷不在更好，不然两看相生厌，叫彼此没了食欲，白白浪费一大桌海鲜，岂不是可惜了。
吃饱喝足，跟着丫鬟去客房休息。
傍晚被丫鬟轻唤着到前厅吃饭，薛老爷和薛夫人都在。
薛夫人食素念佛，不沾荤腥，只动了几筷子，便告退。
宋荔对着薛老爷没胃口，胡乱扒了几口饭，结束这顿晚饭后，她们被胡立带着逛园子，熟悉环境。
望着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这么大一处宅院，住着肯定舒服，光是日日瞧见这些美景，心情也会更愉悦，反之自家的小院虽温馨，到底逼仄了些。
宋荔买大院子的决心，更坚定几分。
逛累了园子，送她们回去歇息，宋荔想到件重要事情，让胡立稍等片刻，回客房里取出那支迎春花银簪：“从前帮你一直保管着，如今你都要娶嫂嫂了，簪子放在我这里不合适，还给你。”
胡立启蒙后，也知晓类似簪子这些信物不能乱送，自己从前的举止，实属不妥，便收了回来
他想着妹妹喜欢琢磨吃，决定投其所好：“以后待我出门视察铺子，四处搜罗些稀罕香料送你可好？”
这回宋荔不跟他客气了：“行，等你做了大掌柜再说。”
一夜安睡，次日天色蒙蒙亮，宋荔在梦里被吵醒。
起床后，发现园子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仆役们在廊下挂着红灯笼，这个说歪了，木梯上的那个连忙调整角度……
黄昏才开始办喜宴，一大早可把薛府的仆役们忙得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吃过午饭，日头西偏时，迎接队伍浩浩荡荡出门接新娘子去了。
日头将要坠山时，听到欢天喜地的唢呐声，众人赶紧到门口瞧热闹来了。
一对新人给高堂斟茶，拜了天地，新娘子进了洞房，胡立则被人拉着灌酒。
宋荔吃了点，担心这位新嫂嫂饿到，到厨房取来盘点心，敲开了新房的房门：“嫂嫂一整天没怎么吃喝，我给你拿了点心。”
听到声音，新娘子扯掉了头上的盖头，方文静打量起桌边的少女，烛火映在她的侧脸，打上柔光，看上去恬淡美好。
胡立是薛老爷的私生子，没有血缘上的妹妹，倒是有个义妹，方文静开口：“我听说过你，当初薛立死活不愿意娶我，说他有个妹妹千好万好，是我无论如何配不上的。”
宋荔暗骂胡立真是害她不浅，恨不得把人揪来打一顿，对上新嫂嫂探究的目光，埋怨道：“他这人就是犯浑，嫂嫂别与他一般见识，听说你自小熟读经义，可我比强多了，我只识得几个字，看看话本子而已。”
“你莫要自谦，我听说你在凤仙郡打理着两家铺子，买卖做得红红火火，颇有经商天分，女子想要在男人堆里挣钱，委实不易。”方文静对宋荔的印象很好，起身坐到桌边，拿起块点心吃着，也招呼她一起坐着。
这位小姑子很是贴心，许是怕她花了口脂，特意拿来的一碟小巧点心。
她一口一个，不会花了妆。
宋荔耸耸肩：“没法子，混口饭吃而已。”
两人说着女子的不容易，难得投机，宋荔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一会儿胡立来了，她一个做小姑子的杵在这里算什么？
她提出告辞，方文静却道：“无妨，今晚他不会来我房里。”
宋荔一拍桌，吓了方文静一跳，听小姑子说：“他该不会是要去通房小妾房里吧，太不是东西了。”
方文静替胡立说话：“那倒没有。婚前我们说好了，他娶我只是为了继承家中铺子，不会碰我，更不会纳小妾通房。”
说完，果真有小厮来回禀，让夫人别等了，他们少爷喝醉了，今晚在书房歇息。
宋荔明日要乘商船离开，方文静不好留她多说话，送对方出了房门，只说以后有机会再聊。
次日一早，在薛府吃过早饭，中午下午到苏州逛了一圈，游览风光，在最大的酒楼吃了席面。
傍晚，宋荔带着干娘要回凤仙郡了。
胡立带着夫人一同送她们到码头，恋恋不舍。
宋荔跟他叮嘱几句，拉着方文静到一旁长话短说：“我哥虽然犯浑，但谁对他好，他心里是晓得的，他在薛府没什么亲近的人，嫂嫂帮忙多看着点。”
她们有什么交易，宋荔不管，自己的话言尽于此。
又是一天一夜，十二日傍晚，在码头租赁了辆马车，回到城中。
三四日不在家，家里的母鸡和狗子，让木湘湘帮忙喂养着。
回到家中，狗子几日不曾见到她们，上来便扑人，激动得尿了，哼哼唧唧地诉说着委屈和不满。
宋荔放下从苏州买回的布匹，将狗子的脑袋抱到怀里，安抚了好一阵：“好了好了，乖，没有不要你，这不是回来了吗？”
院子里一切如旧，几日不在家，桌面凳子上落了薄薄的灰尘，周万春爱干净，一回家顾不得歇息，开始收拾打扫卫生。
安抚好了狗子，宋荔到厨房生火烧热水。
她们在船上吃过，这会儿脑袋昏昏沉沉，不饿，只想躺到床上眯会儿。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母女俩陆续擦洗后，回卧室歇息。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起，宋荔神清气爽，吃过早饭，去铺子查看一番。
阿蒲见到她，打招呼：“宋掌柜，你从苏州回来了。”
宋荔点头：“是啊，到了苏州，才知苏州比咱们凤仙郡的商贸繁华多了。你在铺子怎么样，呆得还习惯吗？”
阿蒲：“习惯啊，这些活计简单，不费什么事。”
木湘湘从厨房出来：“宋掌柜回来了，昨天看到你家油灯亮着，就知道你们回来了，见你们长途跋涉，便没有打扰。”
听说宋荔来了，小翠别过脸来，下一刻果然瞧见宋掌柜出现在厨房门口。
小翠一直盼着赎身的事儿，等过两个月宋荔买了院子，便会替自己赎身。
此刻见到宋荔回来，心底的不安，彻底消失。
宋荔在铺子查看一圈，发现没有她，铺子照常可以运营。
如果可以开些别的铺子，例如煎饼铺子、凉皮铺子啦，传授一定技术给信得过的管事，由管事打理铺子，给予高薪，一定的年终奖金分红，岂不是每天躺着都能有白花花的银子进钱袋子里。
一想到这，宋荔的目光在小翠、曾芳兰和阿蒲之间打转，决定再等等，多考察下人选。
巡视一遍铺子，回家顺路买了食材，下午来铺子跟木湘湘交接完近几天的营业额，理清账务。
过完今明两天，后日是元宵节，铺子里放假一天。
元宵节这天，吃了汤圆，城中富户们攀比着燃放烟火，宋荔和木湘湘一起去西桥附近赏烟花。
上次来时，还是三个人，这次只有她们俩，浅淡的惆怅爬上木湘湘的眉梢：“也不知明珠去了京都，过得怎么样，她怎么还不捎信回来？”
宋荔回：“应该快了吧！”
“好漂亮的烟花，宋荔，你看那边……”木湘湘的烦恼来得快，去得快，此刻完全沉浸在绽放的绚烂烟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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