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五花肉烧干豇豆(2/2)
宋荔躺在地上的草席子,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听到窗外噼里啪啦地雨滴拍打声。
太困了,懒得起床。
后半夜被窗子吹来的凉风冻醒,摸索着爬上床,倒头就睡。
一时贪凉,次日一早醒来,宋荔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知道自己情况不对劲。
她身体不舒服,由小翠掌勺,给大伙做早饭。
跟着宋荔打下手几个月,小翠学会了一些简单的烹饪诀窍。
见宋掌柜着凉感冒,当即决定今天吃热乎乎的鸡蛋丝瓜面。
家里有鸡蛋,菜园子里也有现成的丝瓜,去皮,切成滚刀块。
热锅冷油,搅拌好的鸡蛋液一入锅,滋滋的油声,用锅铲给鸡蛋翻个面,煎得两面金黄,盛出鸡蛋。
利用锅中残留底油,炒软丝瓜块,这个步骤,可以减少丝瓜的泥腥气,让丝瓜吃着清甜。
倒入刚才煎好的金黄蛋饼,加入适量清水,大火煮开的汤水呈现奶白色,加了挂面,只需一点酱油和食盐调味,就很鲜了。
宋荔胃口不佳,挑了两筷子面条,便吃不下,滚烫的丝瓜鸡蛋面汤还不错,叫她喝下大半碗。
喝了热汤,热汗淋漓,胃里暖洋洋的,昏沉的脑袋,松快许多。
一早去东市,宋荔让阿蒲在“一点小食”铺子门口张贴了招工启示,雇佣一名厨子和两名帮工。
前段时间,阿蒲在绣坊跟着卢月琴学习管理铺子,近几日又来东市的铺子上工,帮忙处理各类突发事件,积累经验,免得开业时手忙脚乱。
本月中旬,她打算让北市的自助餐铺子开业,这时候该招厨子了,简单培训下,便可以上岗就业。
忙完东市,赶去丹朱街的铺子,浑浑噩噩忙到午后。
吃过午饭,宋荔记起临出门前干娘多番叮嘱过,让去医馆看大夫,抓两贴药吃,风寒好得快些。
抓完药,她在后院用炉子正煮着药汁,听盼盼说杨小姐到铺子来了,找她有事。
把蒲扇交给盼盼,嘱咐看着点炉子,宋荔来到大堂。
杨安慧见她面色潮红得不正常:“听盼盼说你一时贪凉,风邪入体,既然生病了,怎么不关了铺子休息两日呢?”
“只是风寒而已,没什么大碍。”话落,宋荔问:“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杨安慧正了正色:“裴大人今日向兄长此行,这会子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城外的码头。等他们离开后,小春不用整日关在院子里,可以出来自由行走了。”
宋荔察觉出不对劲,挽过对方的胳膊:“我观裴大人性格偏执,不像是轻易放手的人,咱们小心些,再多等几日吧!”
杨安慧颔首:“好,就依你。”
入夜后,宋荔喝下一碗苦涩药汁,发了一身汗,躺在床榻里沉沉睡去。
清早燕舞莺啼,云蒸霞蔚。
青芝来送冰鉴和冷藏过的蛋奶油原液,面色凝重地告知了一个坏消息:“昨晚有小贼摸进我们府邸,打晕了门房,事后清点,没有损失财物,只是林姑娘突然凭空不见了。”
晴天一道霹雳,宋荔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没损失财务,独独丢了个林小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被谁掳走的。”
想到那日林小春瑟缩在自己身后,摇摇欲坠的可怜模样,宋荔又问:“府衙那边怎么说,派人去寻了吗?”
青芝答:“陆捕头勘察过墙上的脚印,判断对方会些功夫,这会子应该已经追去前往京都的官道。”
“陆捕头亲自追过去?”宋荔思绪模糊,陆承分明对京都有关的人和事厌恶极了,这时候连自身安危也不顾,追去京都,真是疯了。
转念想到林小春和陆婉陆掌柜的经历何其相似,难道是因为陆掌柜?
午后,面试了几位厨娘和帮工,初步敲定了人选。
“一间茶饮”铺子打烊,宋荔乘着驴车去往东市,接上阿蒲,一起去府衙签署长工契书。
阿蒲的契书期限,是五年长工,小翠曾芳兰她们学了宋荔的技术,是十年长工期限的契书。
前往府衙前,宋荔提醒过对方,确定想好了,以后反悔要赔偿一定违约金。
阿蒲想得很清楚,此刻到了府衙,在契书上签署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
吃了两天的汤药,次日,宋荔的精神头好多了,到集市雇了人,开始装修铺子,又去木匠铺子定制一批能放置四只单人小火锅的镂空长桌,定制了一套桌椅板凳,食品陈列架等等……
一面忙得热火朝天,一面关注寻林小春的进展。
院子里桃树上的果子逐一成熟,宋荔摘来半只竹筐子,留了小部分桃子,给鸟儿们当做口粮。
熟透的桃子,洗去绒毛,轻轻揭开薄薄的粉红桃皮,能剥出一只完整的桃肉来。
剥下的桃子皮也不浪费,她随手一扔,被狗子张嘴接住,嚼吧嚼吧,咽下肚,又巴巴望她。
宋荔只得加快剥皮的速度,桃子皮全进了狗子的肚子。
养在家里几个月,葡萄的体型比刚抱到家时大了几倍,毛发油光水滑如一匹绸缎,竖着耳朵,身姿矫健,雄赳赳,气昂昂,不撒娇打滚时,挺能唬人,具备了看家护院的实力。
体格大了,养在家中,让人很有安全感。
走神间,剥好了只桃子,香甜水润,果肉呈现鲜亮的水粉色。
嘴巴凑上去轻轻一嘬,桃子化成了一汪香甜的果汁,饱满多汁。
丰沛的汁水涌入喉咙,很是解渴。
吃完一只桃子,黏腻了一手的汁水,她起身到水井边洗漱。
又七八日过去,这天傍晚,杨安慧带着林小春上门报平安。
见到林小春完好无损地回来,宋荔七上八下的一颗心终于安定:“回来就好。”
林小春柔静无波的眼眸,哀婉了瞬:“幸得陆捕头搭救,我很好,只是陆捕头的状态好像不太好。”
宋荔睇来目光:“陆捕头怎么了?”
杨安慧面色凝重,拉着宋荔到荷花池边说话:“那日陆捕头截堵住裴大人的马车,对方不肯放人,双方发生争执,陆捕头受伤,裴大人更是险些丢掉性命。”
又道:“有空,你去瞧瞧他。”
杨安慧带着林小春离开,宋荔见天色还早,跟干娘说道一声,出了院门。
这会子天光大亮,只好七弯八绕来到陆府后门的巷子。
叩响后门,很快有门房来开门。
瞧见来人,当即将她领入院子,来到前厅,有仆役奉上清茶。
宋荔端起茶杯,用茶盖撇开茶沫,浅啜了口,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
她擡眸望去,正好与陆承对上,扫见他略显苍白的面色:“听说你跟裴督指挥使干架,还受了伤?”
陆承坐到她下手边的位置,剑眉一横,特意强调说:“我受了点轻伤,不碍事。你没见到裴玉成,他身上的伤势比我严重许多,起码要养上一两月。”
宋荔上下打量他,在陆承越渐不自在的面色下,问:“是因为陆掌柜吗?”
闻言,他脊背一僵。
从前陆承既希望宋荔知晓他的过往,又害怕她知晓后,远离他。
迎面直视上宋荔的目光,他扯唇一笑:“是。”
顿了顿,又道:“你知道的,我阿娘并不喜爱我的父亲,是我父亲偏执固执地以权势强行留住她。阿娘最向往自由,比起养在温室花房内,她本应该做山野里生机勃勃的鸢尾。我阿爹强行留住她,我亲眼看见她一点点失去生机,枯萎凋谢。宋荔,我很后悔,如果早知今日,当初我应该带着阿娘一起离开京都。”
听说陆掌柜是在陆承中第后,才被接回国公府,宋荔按照时间线算下来,那时候徐国公正值权柄滔天,陆承如何才智过人,到底阅历尚浅,哪里斗得过老谋深算的徐国公:
“不怪你,国公府的人都说你阿娘故去,当初你并不知道阿娘还活着,你们仅相处一载,能共情你阿娘遭遇到的不幸,很好了,我想陆掌柜一定是一个很好的阿娘。”
陆承的目中因为回忆往事,陷入迷茫:“是啊,我阿娘真的很好,国公府的人都瞧不起她,可我阿娘从不顾影自怜,从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她时常摸着我的发顶,告诉我爱人更要爱己,阿娘最爱的是她自己,所以迫不得已生下我后,她仍会因为向往自由,舍弃我,选择假死逃离京都。”
宋荔又问:“那你怪她吗?”
他愣了下,摇头。
“陆承,你很好,真的很好。”宋荔放下茶盏,起身摸了摸对方的发顶:“我铺子里有一个管事曾姐,她有个儿子叫李小宝,在她与丈夫和离后,并不被孩子理解。
后来曾姐的前夫新娶了位夫人,在后娘怀孕后,李小宝备受冷落折磨,每日吃不饱饭,饿得面黄肌瘦,遇到这些困境,他不恨欺凌母亲的祖父祖母、父亲,不怪刻薄的后娘,只怨提出了和离的曾姐,让他的阿爹又娶了个后娘,伤害到了他的利益。李小宝不在意曾姐过去承受的苦难,对曾姐在婚姻里的委屈,视而不见。你跟李小宝不一样,你不愿做父权下的帮凶,陆承,陆掌柜最爱她自己,也理解你,疼爱你,我很羡慕你。”
陆承错不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这样的话。
头上的手掌轻柔地抚慰着,有些似阿娘,又不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