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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寿面(追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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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知道。”

红鱼搬个杌子坐在他旁边,跟他一起晒太阳。

他身上裹一件厚厚的狐裘,如今已经过了年,快要开春,他却还是怕冷,成日不是裹着被子便是抱着狐裘,往太阳底下躲,脚下还得时时刻刻搁个火盆,半点瞧不出他从前是个在数九寒天里都敢洗冷水澡的人。

自从醒来,性子也比从前活泼了许多,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从前十几岁的模样,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皇帝已经死了,他又何必像从前那般守着他身份,为难自己。

该吃吃,该喝喝,逍遥度日才是正经。

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好似又重新回来了。

红鱼猜,这大抵是因为他体内那些脏东西都被排出去的缘由。

然而,这些年的事情当真未曾在他心里留下痕迹么,红鱼不知道,或许,他只是不想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红鱼望着他,目光微闪,见他吃得高兴,自己也拿来一根糖人塞在嘴里。

半晌,他忽然凑过来,红鱼吓了一跳,眨眨眼,却并不躲开。

他戴着眼纱,红鱼并不能瞧见他的神情,却清楚察觉到他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那样炽热。

她以为他会做什么,正想着自己待会儿是要像从前一般将他推开还是回应,便忽然听见他笑了一下。

他的脸已经跟从前毫不相同,可是如今笑起来,却恍然有一股属于青溪的少年气。

她不禁瞧花了眼。

他的手凑过来,在大拇指轻轻在她唇边一抹,说:

“鱼姑娘,嘴边都是糖渣,你察觉不到么?”

红鱼闹了个大红脸,想自己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跟个小姑娘一样闹出这样的笑话,着实不应该。

于是赶忙拿手去摸,却什么都没摸到,一转头,瞧见萧既笙正悠悠望着她笑。

“啊,你怎么还是这么笨。”

被他戏耍一番,红鱼也不吃了,将糖人塞他手心里,起身就要走,被他一把拽住。

他一脸歉意,“好姑娘,我错了,瞧在我是个病人的份儿上,原谅我吧。”

这样熟悉的属于少年的腔调和语气,红鱼眼角有些发热,不想让他发现,别过脸去,好半晌才回过头来。

“嗯,我原谅你。”

萧既笙笑起来,将她那根未吃完的糖人儿重新递给她,又将她按坐在躺椅上,自己坐上她的小杌子,将怀中的汤婆子也塞到她怀里,拿起自己那根糖人儿吃起来。

红鱼想说她不冷,但望着他翘起的嘴角,终究没有开口。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在那里晒着太阳,欣赏着眼前池塘里的鲤鱼,谁都没说话。

“鱼姑娘。”不知过了多久,萧既笙终于将手中那根糖人儿吃完,“今儿是我的生日。”

“嗯。”红鱼点头。

他转过头来,望着她,轻声道:“我想吃碗长寿面。”

当初下山,他是准备回去吃的,可是隔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吃上。

红鱼没吭声,半晌,才终于点头,“好,我给你做。”

萧既笙喜滋滋提要求,“葱花多些,鸡蛋多些,姜要炒熟,我不喜欢吃生姜,还有,醋不要放太多,多了容易倒牙......”

直把红鱼提得恼了火,“你这是要吃长寿面还是千叟宴?”

萧既笙这才收了声。

红鱼看他这幅可怜样,也发不起火,将汤婆子重新塞他手心里。

“等着。”

两炷香之后,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便端到了萧既笙跟前。

他垂头闻了闻,说,“好香。”

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红鱼将筷子擦净递给他,“......吃吧。”

萧既笙接过筷子,低头吃起来。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鸟叫声在耳边回荡,有几只麻雀或许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诡异,扑闪着翅膀很快飞走了。

“当年下山,我给你带了冬瓜糖,你最喜欢的,如今这里没有,便用方才的糖人儿代替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萧既笙终于将一碗长寿面吃完,筷子搁在碗沿上,开口。

红鱼目光微垂,只静静望着桌面,看一片树叶落在石桌上,又被风吹走,点了头。

“往后......”他的声音越发沙哑,好半晌才继续,“就别再吃糖了,仔细牙疼。”

红鱼仍静静坐在那里,‘嗯’了一声。

萧既笙望向红鱼,见她淡扫峨眉,目光清澈,除了头发梳成妇人的堕马髻,整个人同从前没什么两样,而他......

他没再想下去。

“鱼姑娘,短萧带了么?”

红鱼擡起头,将袖中的短萧递给她。

萧既笙接过来,拿在手里,叹了口气。

“这萧是我偷偷放进你匣子里的,我那时......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地方能放它,往后,还是交给我吧,让我有个念想。”

红鱼抿了唇,表示知晓。

“那日下山,我有一事瞒了你,除了给你买糖和准备成婚用的东西,我还跟苗姐姐学了一首新曲子。”

她那时候因为陈袅娘的死,精神不大好,他便想学些欢快的曲子哄她高兴。

红鱼望着他,喉间有些哽咽,强忍着不让自己被他瞧出不妥,“是什么。”

“《百年合》”他道,“讲夫妻伉俪情深,相伴到老的。”

他的语气慢慢平静下来。

“今日,便送给你。”顿了顿,道,“还有严钰。”

他擡手吹奏着,萧声欢快,也不知他练了有多少遍。

红鱼再也忍不住,咬着唇哭出来。

这本该是,属于他们的曲子,她应该在十几年前,同他的新婚之夜里听到。

而不是在这里,在两人经受了那么多伤害,在她同另一个男人成婚之后。

萧既笙将短萧放下,起身走到她身侧,抹掉她腮边的泪,又问出了那日她杀他时问出的问题。

“你还没告诉我,孩子叫什么名字。”

红鱼:“……安和。”

萧既笙那只仅剩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暖意,“平安顺遂,和美无忧,好名字。”

若他们有女儿的话,他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名字了。

可惜……

他擡头,只见绿柳青青,池水泱泱,燕子在空中不时飞过,挟泥在檐下筑巢。

又是一个春天。

属于他们的岁月早己经过去了。

“回去吧,好好跟严钰过日子,把我......”

“彻底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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