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 番外:哄哄(2/2)
“你才知道吗?”
他呼吸沉了沉,搭在她腰上的手臂逐渐收紧,一个吻落在她肩上。
气音浑闷又温柔:“早就知道了。”
姜洵心里一颤,顿了顿,翻身钻进他怀里,听见他蓬勃心跳。
他照常给她拍背哄睡,手指时不时绕过她头发,一圈又一圈。
姜洵摸到他后背凸起的肩胛骨,硬挺有力,中间有肌肉横结的沟壑。
这样一个人,强大而无畏,随时可以让她依靠,表面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最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
她问:“清明节给我妈妈扫墓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他轻描淡写:“在想好好照顾你,让她放心。”
“然后呢?”
“没了。”
“你会想念离世的人吗?”
“偶尔。”
“哦......”
周屿程听她意犹未尽的尾音,懒笑一声:“睡不着了?想听故事?”
她在怀里蹭蹭:“你说我就听。”
“就说五分钟,说完就睡。”
“嗯。”
其实那些事情,他忘得差不多了。
勉强记得,柳芷清在音乐学院上学的时候,因为缺钱,给人当过商演伴舞,排练不小心伤到膝盖,两只腿都贴着纱布。
那是个下雪天,晚上回学校,她沿着路边慢吞吞地走,直到身旁有辆车停下来。
没来由的,周政誉喜欢她身上一股劲儿。
他跟她差了十岁,那年她十九,花一样的年纪,而他快三十。
胜在有一张好面孔,配一身贵公子的气质,清风霁月里成熟凛然,赢过万千人。
但柳芷清看起来并不心动,冷飕飕回头打发:“‘送你一程’这种烂俗把戏,你还是拿去骗骗别的女学生吧。”
长发微卷的姑娘走进夜色,周政誉淡然下车,迎面一阵寒风,吹得他大衣肩上落满了雪。
他站在原地笑她:“就这么走回学校,老了不怕得老寒腿?”
柳芷清走了几步,回头冷眼刺向他:“关你屁事,装什么好人,我不想跟你睡,你去物色别人吧。”
“物色?”周政誉偏了偏额,笑时呵出雾气,“你在新生晚会上见过我,之后就频繁打听我,问第一排最中间那个投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柳芷清静静看着他,手指攥紧。
二人之间隔着风雪,他轻飘飘问一句:“想起来了?你觉得是谁物色谁?”
成年人之间没有那么多兜兜转转,她的小把戏他早就看穿了。
当时她没想那么多,如果就此别过,那该有多好。
之后心照不宣,下课之后总有一辆车在校门口等着她。
周政誉带她见世面,参加各人身份不凡的慈善晚宴,让她走出象牙塔,看到她从未见过的世界。
柳芷清喜欢白山茶,他就在南洱山别墅后院种满一片。
月色与灯光暖融融落下,她光脚踩在草坪上,柔软腰身被他扶着,墨绿色裙摆随风摇曳,擦过他垂感宽松的亚麻长裤。
步伐一前一后,她总是踩到他,虽然不疼,但显得笨拙。
周政誉浅笑低吟:“舞不是这么跳的。”
被挑刺了,她不高兴:“你又没教我,就会说风凉话。”
“现在教你。”他声音沉下来,柔缓如风,“再靠过来点儿。”
她像被蛊惑着,小心往前一步,贴过去,周政誉正好低头,彼此鼻尖相碰,重叠的温热。
时间静止,一个吻自然而然,她细软的肩带在他手里滑落下去,白皙之间月光满盈。
柳芷清那年才二十岁,其实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如果平凡一点,一日三餐互相陪伴,也挺好。
如果注定不平凡,她愿意认真学习待人接物的技巧,往高处走,里里外外帮周政誉打点,让他在名利场里更加得心应手些。
但时间长了才发现,只是她满心满眼将周政誉视作唯一,而他却不是非她不可。
替代品太多,她不是唯一,所以无数次发现他跟别的女人发生关系。从她怀孕开始,直到周屿程能下地走路,口齿清晰地叫她妈妈,她逐渐对枕边人失望透顶。
那天深夜矛盾再次爆发,柳芷清把客厅里的所有东西都往他身上砸,歇斯底里地,被周政誉反手甩了一巴掌:“你别在我跟前疯!”
她捂着一边脸颊静滞许久,挽着的长发散落下来,披在肩上。
半晌,她嘴角的血缓缓流下,她无声抿回去,笑了笑。
“是我疯了吗?”
“是你不爱我了吧。”
音落,他面不改色:“柳芷清,我从头到尾不欠你,钱跟名分我哪样没给足,你还有什么好贪?”
她颤着嘴角,仍是笑。
“是,是我太贪了,什么都想要据为己有,包括你。周政誉,我是个俗人,我不能接受我的丈夫爱上除我以外的人,死都无法接受。”
周政誉烦闷地按了按眉心,一擡眼,旋梯旁半大点的小孩儿静立着,正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他心里更烦:“周屿程,大人的事情不用你掺和,回房间。”
柳芷清转身看去,瞳孔一紧。
“小屿回来!”
说着立刻把儿子扯到二人之间,不顾小孩子踉跄,她跪下来把地毯旁的垃圾篓胡乱一倒,里面有干涸的红酒液,还有掩在纸团里用过的薄膜。
她这一秒才彻底崩溃:“为什么要带回家里,为什么要带回家里!”
周屿程静静看着地上散落的物件。
三四岁的小孩子,什么也不懂,肮脏赤裸的成人世界就这么摆在他面前。
柳芷清沾着泪的手将他又拖又拽,让他撞向父亲:“看看,看看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政誉脸色黑沉,一把将儿子抱起来,快步往楼上走。
柳芷清在身后喊骂:“你配当爸爸吗?你只会把你亲生儿子教得跟你一样烂!去啊!去跟你爸过,让他教你怎么当个人渣!”
当时他太小了,不明白为什么大人总是吵架,为什么总是把所有的气都撒到他身上,之后又会抱着他跟他道歉:“妈妈错了,你别怪妈妈......”
他不知道生活该是什么样子才算是好,日子该怎么过才算快乐。
后来他执意要跟柳芷清前往伦敦,以为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然而到了七岁,柳芷清选择抛下他,去过自己的人生。
“小屿,妈妈要去拍电影咯。”
“不能带着你,带着你我就有累赘了,妈妈不想有累赘。”
“以后别相信任何人,只能相信自己,知道吗?”
虽然柳芷清曾自甘堕落,不算一个合格的母亲,但她独一份的温柔日复一日地浸透他。
比如她说,误入院子的野生小松鼠,我们不能欺负它,可以给它喂吃的,但不能喂多了,因为它终究属于大自然。
人要往高处走,但不能瞧不起低处的人。
要正直坦荡,要不愧于心。
只能说好与坏没有明显限线,爱与恨也是。
周屿程偶尔恨她,偶尔又怀念她。
她活在荧幕里的样子很漂亮,偶尔在人群中看一眼,其实已经足够。
...
“谢谢你。”他忽然说。
姜洵还没从故事里缓过神,迟疑地问:“谢我什么?”
周屿程手掌抚过她头发,沉声说:“谢谢你愿意爱我。”
因为他内心有极不完整的部分,那一部分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爱,更不知道该怎么去挽留,也曾因此伤害过她,让她心灰意冷。
他轻吻她额头,又说:“谢谢你,宝宝。”
姜洵鼻子一酸,镇定道:“口头说谢谢我,诚意不够。”
周屿程笑了下:“那要怎么弄,你说。”
她思衬片刻,提要求:“明天想吃蜜汁叉烧,你会做吗?”
“不就是个菜,试试。”
“好。”她弯起嘴角笑,在他怀里动了动。
没成想撩起火,周屿程目光渐深,硬邦邦杵着她。
糟糕。
她若无其事翻过身,被他强势拽回去。
“怎么说?”
她无辜眨了眨眼,心虚地闭上:“我......睡觉。”
“睡觉?”
周屿程一个翻身将她压着,浑身都硬,昏暗里用力往前一顶,体温和呼吸猛然撞到一起,她心颤得抓紧床单。
“别睡觉了。”他浑不正经蛊惑,“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