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二合一)(2/2)
温灼冷着张脸,瞥一眼唐策,“这是怎的了?怎么瞧着呆得很?”
桃花眼都没神了。
这些日子他们来查案子,一直都是温灼陪着,倒也能说上几句。
“昨日自吹自擂,别人就都来灌他酒了。这不,睡了一晚上还是这模样。”
温灼一点头。
说起来这几日沈佑京对于温灼的印象那可是改变良多。
起初觉得就是个有些冷淡的,后面多聊聊才知道,冷淡的原因只是因为温灼不会说话。
幼时就如此,他想关心别人几句,却又不知道怎的。
每次他安慰之后,对方不是更伤心了,就是怒目看着他。许多次后,温灼从此以后说话小心,轻易不言语。
偏温灼又长了张棱角分明,凤眼凌厉的脸。旁人瞧见就不敢多加亲近,更难以知道温灼心中心思。
沈佑京能瞧出来,还是因着那日温灼在大理寺狱的那些话。当时只顾着恶心,回去后却能发现对方并无恶意,甚至还有几分关切在。
再加上这几日问温灼各种问题,对方也从无不耐烦的时候,这才确定。
二人在前头走,理也没理后面捂着头慢慢悠悠走着的唐策。由着他一个人赶蚂蚁去吧。
这日自然也是同往常无甚区别,就在刑部中翻阅案子。
这些案子中有趣之处甚多。沈佑京对于这仵作手法不甚清楚,也不清楚这人若是死后,怎么样死,会有怎样的模样。
寻常书籍更是不会记载。
如今来了个刑部,才清楚世间原有这各式各样的死法,而死法背后有藏着许多秘密。
温灼在一旁解释,更加清楚明白。
他们这时正巧看到了一法子。仵作在断案过程中,用经皂角水清洗过的银针刺入尸体,如果该尸体是中毒身亡的,那么这根银针就可能会变黑。
“那这若是没有用皂角水清洗会如何?”
沈佑京有些好奇,这仵作手段真是稀奇。但说到这里,温灼也不是那么清楚。只能估摸着,“那这般就得再仔细验验这死前可曾干过什么事了。”
他们二人就着案子交谈,又如此过了一日。唐策到了午间才终于清醒过t来。
三人抽查案子,估摸着下值时候才走出去。
“说起这仵作…”
温灼才方才起了个头,正准备继续往下说时,却从刑部外猛地窜出来了好几个身穿黑色衣衫之人。
登时就跪在了三人面前。
这模样可把晋二吓得不轻,横刀立在沈佑京身前,生怕又是什么怪人。
温灼在瞧见人之后确实狠狠皱眉,“你们怎的又来了?”
听着语气,似是认识?
沈佑京看向温灼,等着他解释。唐策也是好奇,往那几人身上瞧。
温灼脸色冷着,赶紧将人扶起来。
“走!别在这里说。”
随即就拉着人往隐蔽处去,有几个稍作驻足的人瞧见没热闹可看也离开了。
沈佑京和唐策这时候自然不好直接离开。
甚至心中隐隐有猜测,只怕对方这次就是冲着他们俩来的。
毕竟刚才将人拉起来时,对方眼神直往他们二人身上瞟,嘴唇动了又动。
不过二人也着实不惧,窦师的案子他们都敢私下里查。
温灼将他二人带往到了一处隐蔽地方,这地方离刑部倒是挺近的。只是看着实在是有些简陋。
瞧着就是个极小的院子。
温灼此时冲着二人歉意一笑,“这处是我平日里处理案子晚了时休息的住处,今日事出突然,只能委屈二位了。”
这有甚委屈的。
二人赶忙摇头。
旁的不说,唐策还有几分羡慕呢。瞧瞧人家,只怕也是有几分身家的。
在刑部附近有一处房产,只怕家中还有更多的呢。
哪儿似他,如今可都还是租着一个院子过活呢。
他开玩笑似的这般说着。
而到了内里,那起初跪着的黑衣人此时终于擡起头来。
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穿着一袭黑衣,面容精致,只是声音有些雌雄莫辨。
这下子可算是能好生坐下来聊聊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了。
泽恩十二年
李蓉原是王贺之妻,二人皆是二十刚出头的年纪。王贺为人虽一般,但待李蓉却也还算不错。
王贺家中还有老母一人,虽看不惯李蓉却还能勉强和平处着。
他们一家贫寒,无房,便租住在一个极大的院子,在其中占了三两屋子。
院子主人乃是当地有名的举人,名叫关百川。其人家中颇为富贵,喜好打抱不平。
李蓉是个聪慧的,于是有时在院中碰见,关百川便会以树枝为笔,在地上交上一两个字给李蓉。
所有行为都毫无越矩,更何况如今民风并不如何拘束。
只是可惜,那院中总有长舌妇,将二人这模样说与自家男人。而那些男人本就嫉妒王贺媳妇容貌出挑,再加上还有关百川这出名人,便有人在暗地中传出二人的流言蜚语。
这流言自然传到王贺耳中。
王贺面上虽未说什么,心中却总有一个疙瘩。
关百川和李蓉也有察觉。于是第二年续租之时,关百川便故意提高了租金。
王贺李蓉一家顺理成章搬走。
若说寻常,这样便也罢了。不过是几句流言,过了个几个月,便也就这样了了。
只是可惜的是,这搬出去后不过半年。
这王贺就死了!
听到此处,唐策微微瞪大眼。
那少年明显有几分激动,“但这绝不是我兄长杀的。我兄长平生最恨不平事,怎会做出这般事来!”
这下子知道对方为何而来了。
沈佑京让他继续往下说。
王贺死时浑身青黑,从发病到死,不过短短一日的功夫。
这个死状,不禁让王母疑惑,究竟是为何会全身青黑而死。于是送往了当地县衙,让仵作验尸。
这一验可是验出大毛病了,那仵作手中银针是黑的。
这下子可就让本来痛失独子的王母更是不肯放过是谁害了她儿子。
而这一查,就查到了李蓉身上。
那县令和那师爷一合计,也不知是如何谋算出来的,居然说王贺定然是被李蓉和关百川投毒而死的。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直接让人将李蓉抓到这县衙来。
李蓉一弱女子,县令觉得对其施以些刑罚就能让其说出真相。却不料,李蓉是个极有节操的。
是如何就是如何,想要污蔑她还有让她攀咬她人,这不可能!
但那县令却不会就这般轻易的放过了关百川。
即使在没有逼出李蓉口供的前提下,还是命人将关百川抓了来。
甚至是在关百川分明有证明时,还言说那关百川是假证明。
又因着关百川乃是举人,不好私下行刑,就上书,革了关百川的举人。
听到这里,沈佑京的眉头已经是紧紧的皱在一起了。
未曾查清真相就上书革功名,且还成功了。
这县令只怕背后并不简单。
而革功名之后,则是十足残忍地各类刑罚。
那少年已经是满脸的泪,“他们,他们让我兄长跪在通红的炭之上,我兄长可是读书人,家中何曾让他有过受伤的时候?他们竟然用这般刑罚来逼迫我兄长认罪!”
“还有那李蓉娘子,直接让人勒十指。两人衙役对一弱女子痛下此手。”
唐策听得自身都感同身受了般,问到:“那二人可有认罪?”
少年眉眼坚定,却对自家兄长很是崇敬,“我兄长是有家室的人,家中长嫂极好。我兄长怎会和李娘子合谋?这种没做过的事,就是让我兄长再受千万刑罚也是绝不会认的!”
到这下子,才算是将这案子讲清楚。
沈佑京有些疑惑,说起来,这案子并不多么复杂。但凡有个明白些的就能敲出,这就是因为关百川平日里喜好打抱不平,这才惹得那县令记恨。
他正要问,就被温灼打断。
“好了,今日便到这里吧,你们先回去等着,我和二位侍御史在讲讲细节。”
那少年郎点头,起身。只是临走前还递了个纸条给沈佑京和唐策。
“我来长安也快半年了,求告无门,来刑部许多回,却每次都被拒之门外。前几日听了您二位的事,这斗胆前来。还望二位大人能帮我们一家平冤昭雪!”
沈佑京接下,对着少年郎点头。
“你且放心。凡天下之人有称冤而无告者,与三司诘之。此乃御史台之责。我二人既已知晓,绝不会听之任之。”
少年郎这才放心离开,身后还跟着家仆,家仆对其很是紧张。
温灼见人走了,这才叹了口气,很是不忍。同沈佑京二人说起此事。
“这件事情不是没人看出不对劲来。实在是我们这些
温灼家中只能勉强算做是有几个曾任过官员的,也有几分家产在。但也说不上有什么势力。唯一最有出息的,也就是温灼了。
面对这件事情,虽然心中很是同情,却也不知道往何处使力。
寻常官员也不敢随意进言,更无御史这般能插手的权力。
“那这件事情背后到底还仰仗着谁?”唐策不禁问到。
而温灼犹豫再三后,终于讲出了。
“这件事情一开始不是没人管。而是在管了之后才发现,这件事情是徐家在背后。”
徐家?
这名号可就是如雷贯耳,早在先前就已经有几分印象。
只是徐家真的会帮着一个小小县令?
温灼在一旁解释道,“我这也只是听说。据说是那县令背靠着徐家中一人,位高。那县令曾救过他的性命。所以像这种小事,徐家都会护着些。”他言语间很是无奈。
唐策从喉间闷出一声极冷的笑意来,嘴角也微微上扯。
沈佑京心中也恼火着,却不似唐策那般,只是盯着少年郎道:“无妨,六部尚书本人身涉其中我们尚且敢弹劾,更何况一个依附于大树的蜉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