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愈(2/2)
到底是谁举报了她?
正烦躁着,毕年打来电话,让她不要心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了,桩桩件件都是冲着你来的,总之不太对劲。这两天你就好好配合调查,别想太多,老师相信你。”
毕年啰啰嗦嗦说了许多,见她沉默着不回应,问道:“你在想什么?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舒苡言回过神,恹然回答:“我在想是谁举报了我。”
“这件事已经压下来了,调查都是私下进行的,乐团里没多少人知道。”毕年安慰她,“孩子,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人,也不屑于做那样的事情。你就放宽心态,在家里好好休整两天,相信这件事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谢谢您相信我。”
挂断电话,舒苡言刚好将车开进地库,找到自己的停车位,锁了车,搭乘电梯上楼。
回到家,心里莫名有点空,简单洗漱了下,打算回房间补个觉,放松一下疲惫的大脑。
第二天,调查结果出来了。
接到通知的时候,舒苡言刚把夏以恩送到学校,目送她进了校门,随后马不停蹄地赶往乐团,毕年已t经在一楼大厅等着她。
见舒苡言拎着包小跑过来,毕年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坐下来,喘口气。”
舒苡言平复了下呼吸,见毕年神色凝重,眉头微拧着,她内心无比忐忑:“毕老师,您不是说调查结果出来了吗?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详细和我讲讲吗?”
毕年将情况大致描述了下:“举报你的人,是你们弦乐组的实习生,邹青。你更衣室柜子里的红包也是邹青亲手放进去的,她亲口承认了,也写了道歉信。”
“还有,之前在群里匿名转发那些爆料消息,暴露你隐私的人,也是邹青。”
毕年把放在手边的牛皮纸信封递给她,神色复杂:“调查是私下进行的,这个结果就不公示了,道歉信你自己收好,不要让别人看见。”顿了顿,继续说道,“邹青已经提前结束了实习期,准备去国外深造了,这件事情就告一段落,你明天可以回来上班了。”
“这么突然?”舒苡言不相信眼前的结果,这太敷衍,也太荒谬了,让她不得不质疑整个调查流程的真实性。
“毕老师,这是真实的调查结果吗?”
至少目前看来,这件事情疑点颇多。首先邹青根本不是舒苡言手下的实习生,邹青的导师是弦乐组的第二小提琴手洛薇。其次更衣室没有摄像头,走廊的监控又被人为破坏,根本没有切实有力的证据证明是邹青做的。
更离奇的是,她前一天被举报,后一天就出了调查结果,还是私下解决,不予公示。一夜之间,邹青这个人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直接从乐团辞了职,她甚至连与邹青当面对证的时间都没有。
舒苡言怀疑过宗雅心和梁又歆,却从未把邹青与这些腌臜事挂钩。
毕年沉默许久,终于擡起头,目光沉静似水,无波无痕:“有时候为了保全那么一个人,就必定得牺牲掉另一个人。”
她叹了口气,“苡言你年纪不小了,道理你都懂,放在心里就好,不必说出来。”
舒苡言垂下眼眸,指甲陷进沙发里,嗓音颤抖:“可邹青就是无辜的。”
“至少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毕年望向她,不自觉加重了语气,“只要认下这件事,她就可以出国深造,读最好的音乐学院,还有人全额替她负担学费和生活费,对于家庭条件一般的邹青来说,这个机会是可望不可求的。”
舒苡言不想再听下去,强忍着涌上心头的不适感,直截了当地问道:“毕老师,您干脆直接告诉我吧。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谁?是宗雅心,还是梁又歆?”
“苡言,你都快28岁了,为什么还像小孩儿一样幼稚?”她的执拗让毕年很是头疼,忍不住放大声量训斥几句。
“这世上令人费解的事情多了去了,不是每件事情都必须寻求一个真相。”
“你该好好收敛你的脾性,别再自视清高,也别再任性。我能护住你这一次,难保能护你第二次第三次,你明白吗?”
“还有,苡言,你要记住,你是爱乐之声乐团的一份子,你的一言一行,你的每一个举动,都代表着整个团队。”
“我话就说到这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毕年说完,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拿着门禁牌刷卡进了电梯。
舒苡言在大厅里坐了许久,打开通讯录找到邹青的电话打了过去,如她料想的一般,邹青的电话已经成了空号。
她弯唇笑了笑,挂在唇边的笑意略显荒诞。
许久,终于起身上楼,径直去到更衣室,用手牌刷开更衣柜的柜门,一张信纸掉了出来。
她弯腰捡起,再把信纸展开,里面是邹青写给她的亲笔信。
她一字一句仔仔细细读完,忽然觉得眼热鼻酸,终究是没忍住落下眼泪。
待她稍稍平复了心情,从更衣室出来,恰好遇上邹青的导师,洛薇。
洛薇看见她,脚步滞住,眼中含着歉意:“苡言,邹青是我的带教学生,虽然她已经离开乐团了,但我还是要为她犯下的错误跟你说一声‘抱歉’。”
“邹青虽然是我名下的实习生,但绝对不是我挑唆她去举报你的,这件事与我无关,你相信我。”洛薇拉着她的手,焦急向她解释,“我们同在弦乐组,私下里关系也还不错,我绝对不会害你的。”
“我是真的纳闷,邹青为什么会这么做。她平日里性格那么好,看起来也不像是这种人啊……”
“我知道不是你。”舒苡言冲她笑了笑,神色有些疲惫,“洛薇姐,你别紧张,我相信你。”
舒苡言心里明白,这件事当然不是邹青做的,邹青不过是个没资历没背景的实习生,是个妥妥的替罪羊。
最可悲的是,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却不能宣之于口,也无法将这一切公之于众。
她还得强忍着内心的不适,继续做宗雅心的带教老师,继续防备着觊觎她首席席位的梁又歆。
这大概是进入乐团以来,她过得最为狼狈窝火的几天。
毕年让她以大局为重,把真相咽进肚子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照旧。
可她心里是真的替邹青感道憋屈,也对主导这件事的人、对躲在阴暗角落里不遗余力诬陷她的人感道不耻。
她真害怕自己哪天会绷不住,一气之下把所有真相公之于众。
舒苡言没有回家休息,回了家也是一个人干瞪眼,闲得发慌。
她索性在乐团里一直待到下班时间,又去接夏以恩放学,回到家,忽然收到一条消息,简短三个字:【吃饭没。】
【没呢,刚到家。】她回复。
很快,手机振动两下,又一条信息弹出来:【需不需要你的私人厨师来给你做饭?】
心头涌起一丝暖意,她唇角弯了弯,回道:【要。】
大约半小时后,门铃声响起,她的私人厨师很快出现在她眼前。
舒苡言看了眼他手里拎着的一大袋食材,撇了撇唇,伸手去接:“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家里什么都有。”
“下班后去超市逛了逛,顺手就买了。”
韩箴跟着她进了厨房,没开灯,两人在黑暗中彼此靠近,接了一个漫长的吻,过后他松开她:“你出去吧,去陪你妹妹。”
“我不,我要帮你做饭。”舒苡言摁开厨房的吸顶灯,把食材往外拿。感受到背后复上来的温热温度,以及缠在她腰间的修长双臂,她抿唇笑了笑,轻声提醒他,“以恩在家呢,别被她看见。”
大约半小时后,饭菜上桌。
夏以恩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瞬间两眼放光,托着腮问道:“姐夫以后能不能每天过来给姐姐做饭?反正你一个人在家吃饭也怪无聊的。”
“不行。”舒苡言及时止住她的话,往她碗里夹菜,“赶紧吃饭,吃完饭回屋写作业。”
夏以恩和韩箴相视一眼,耸了耸肩,闭上嘴安静吃饭。
饭后,舒苡言照旧把韩箴赶出厨房,关着门一个人在里面洗碗。
完事后两人一起在阳台上吹风,韩箴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额角,忽然冒出一句:“要不等林阿姨从美国回来了,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舒苡言眼皮跳了跳,仰起脑袋诧异地看着他:“那怎么行?这不合适。”
“从前在加拿大留学的时候,我们在一起住了一整年,貌似你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舒苡言无言以对,只能转移话题,“我有问题要问你。”
她在心里想了想,迟疑半晌才开口:“我被举报私受贿赂的这件事,是不是和宗雅兰有关?”
韩箴垂眸看她,神色平淡:“你猜到了?”
“嗯。”她点点头,又问,“所以这件事是你帮我解决的?你找宗雅兰聊过,是吗?”
韩箴不说话,代表着默认了。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舒苡言看着他立体分明的侧脸,高耸的鼻梁和眉骨,手指触碰到他的耳廓,又往下移,触了触他纤薄的、略带凉意的嘴唇,眼睛有些湿润了,褐色瞳孔里染上复杂情绪。
忽然觉得窝心。
她收回目光,趴在阳台的护栏上,下巴抵在交叠着的手背上,嗓音压得很低,快要被呼啸而过的风声盖住:“你帮了我一次又一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身边的人听了,掌心在她头顶揉了揉,唇边挂上一缕笑意:
“不如考虑一下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