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白(1/2)
剖白
韩箴打了许多通电话,舒苡言一个也没接,后来手机电量耗尽,直接关机了。
他怎么也联系不上她,一路上神经紧绷着,一刻也不敢松懈。他想立刻见到她,于是去了她曾经居住的小区,敲了许久的门始终无人应答。
无奈之下,他只好打给阮漫璃:“漫璃,苡言和你在一起吗?”
电话里传来一声叹息:“你别担心,她在我家。但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已经睡下了。有什么话你们明天再说吧,我就不叫醒她了。”
“好,那谢谢你。”
“我应该做的。”
挂断电话,他才察觉自己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用手背触了触额头,一片滚烫,浑身散发着冷意,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发烧了。
强忍着不适回了家,冲了个热水澡,又吃了药,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却始终忧心着,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几乎是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韩箴正准备出门,忽然接到宋思远打来电话,说是在同城热搜上看到了昨天的新闻,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翎不是被她外公接去国外了吗?怎么又忽然回国了?还有,这事怎么会把我妹牵扯进去,她人呢?”宋思远神经紧绷着,一向伶牙俐齿的人,此刻也失了方寸和条理,“我给她打电话,她手机一直关机,微信也不回。不止我,我爸妈也快急疯了!”
韩箴把额头上的退烧贴揭下来扔进垃圾箱,探了探温度,不烧了。拿了车钥匙着急往地下车库去:“言言昨晚睡在阮漫璃那里,我现在去接她。”
“我要开车了,你先打给阮漫璃,问问她言言的情况。”
“我倒是想打,我有她电话吗?”宋思远扶着额,烦躁地叹了口气,“你把她的手机号码发给我。”
早高峰,一路上并不畅通,如是韩箴这样有耐性的人也乱了阵脚,差点闯了红灯。
到达阮漫璃居住的小区,打了电话过去,却被告知舒苡言一早就出门了。
阮漫璃说:“言言一大早就接到乐团领导的电话,让她过去一趟。她走得很急,估计和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有关,毕竟昨天的事闹得这么大,又上了电视,多少会对她有些影响。”
挂断电话,他点开微博,果真一眼就在同城热搜里看见了“气象台”“跳楼”相关的词条,许多媒体争相转发报导,讨论热度居高不下。
他点开那条视频,入目便是温翎站在高台上胡言乱语的画面。当然入镜的不止温翎,还有他和舒苡言。
视频在网上传播开来,虽然三个人都被打了码,但还是有人扒出了他们的个人信息,甚至连工作单位和家庭住址都被人扒了出来。
舆论一边倒,网上清一色都是支持和同情温翎的声音,落在他和舒苡言身上的,则是数不尽的污言秽语。
手机屏幕逐渐暗下去,没过几秒又亮了起来,一通电话进来,是韩箴的直属领导打来的。
电话里,领导一改往日温和从容的态度,疾言厉色道:“网上的舆论都发酵成什么鬼样子了,你人呢?微信消息为什么不回?现在立马到研究所,来我这里报道!”
这件事闹得太大,影响恶劣,最终两个人都被停了职,被勒令接受调查。
韩箴原本正在带一个科研项目,现在项目进行到关键时期,他却深陷网络舆论,只能暂时被调离项目组,将手头的研究项目转交给别人。
原本做完这个项目,上面打算把他往上提一提,将来有望调去省级单位工作。现下发生这样的事,他怕是升职无望。
舒苡言这边也是相同的境遇。原本下个月有一场重要演出在悉尼歌剧院举行,在这个紧要关头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对乐团造成了恶劣影响,导致她直接被组委会除名,将她从演出名单里划掉,不再允许她参加这次巡演。
为了这场演出,她前前后后准备了两个月,到头来所有努力化为乌有,所有心血都白费了,一切付诸东流。
坐在办公室里,舒苡言绝望地看向窗外。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已经想要往前看,他们甚至已经开始筹备着结婚,打算好好生活。
生活却在她以为一切即将圆满的时候,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她独自一人在休息室里待了许久,想哭却哭不出来。推开门走向大厅,却在走廊里看见了已经荣升为副团长的苏婧安。
苏婧安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正和两个女孩有说有笑。舒苡言觉得那声音耳熟,下意识擡头看了过去,才发现围在苏婧安身边的是她自己手下的两个学生,宗雅心和梁又歆。
她差点以为这是什么恶搞画面。
她的两个学生,居然和苏婧安在一起有说有笑,如此和谐。
看见舒苡言,两个女孩面色怔然,一时有些尴尬,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秘密一般,道了声“小舒老师早上好”,便手挽着手匆匆离开,只留下苏婧安一个人站在原地。
“早啊,苡言。”苏婧安唇角漾着笑意,走向她,拉着她的手假意关怀道,“昨天的新闻我都看到了,你没事吧?我听说你被停职了,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事影响了心情……”
舒苡言不想与她演戏,直接挥开她的手,质问道:“宗雅心和梁又歆是我的学生,是我们弦乐组的人,你们从前根本毫无交集,她们怎么会忽然间和你关系这么好?”
她没打算给对方留面子,直接一语道破:“所以副团长竞选的时候,我的学生都把票投给了你,是吗?你给了她们什么好处?”
见她直言不讳,苏婧安也不打算再装下去,终于撕开虚伪的面纱,唇角轻挑着说道:“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人心所向而已。”
“你手下总共就两个学生,一个厌恶你,一个不服你,你就没有想过自己的问题吗?”
苏婧安伸手,指尖点在她肩头,“我们虽然都在同一个乐团,但这毕竟是职场,每个人之间都存在着竞争关系。有时候一旦踏错一步,这辈子都被人踩在脚下,永远起不来了。所以该出手时就得出手,不然只能当一辈子的无名小卒,永无出头之日。”
“苡言,我好心提醒你,在职场里,假清高是没用的,高超的技艺也从来不是取胜的关键。”她笑着说,“人脉、价值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你明白了吗?”
舒苡言静静看着她,许久,挥开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垂下眼笑了笑:“明白。”
“所以,输掉的感觉怎么样?”苏婧安挑眉。
“挺好。”
见她垂着眼,神情落寞,苏婧安满意地点点头:“记得把参演人员名单报给我,你可以回去休息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复工,等通知吧。”
苏婧安说完,转身走了,没走出几步又忽然回过头:“对了小舒,你记得在演出名单里加上小宗和小梁的名字,总得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嘛,你说是不是?”
舒苡言擡眼看她,脸上毫无表情,情绪更是毫无波动。半晌,她终于嗤笑一声,肩膀跟着颤动了下。
她上前一步,面对着苏婧安,直接扬起手臂,扇了她一耳光。
苏婧安被打蒙了,脑袋偏向一般,许久才回过神,捂着脸颊大喊:“你怎么打人啊你!”
“我……我要告诉毕团t长,我要向董事会举报你!你这个疯女人,我告诉你,你死定了!你完了!”
苏婧安歇斯底里咆哮着,话音刚落,就被舒苡言揪住衣领,拉着她往电梯方向走:“好啊,去举报我。你最好再喊得大声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贿赂我的下属。”
苏婧安用尽力气想要挣脱,却被她死死钳制着。许是她们闹出的动静太大,一时间许多人过来围观。她觉得丢脸,求饶地看向舒苡言,“你别说了行不行?你小声一点……”
舒苡言并不理会她,扯着她的衣领一路往前走:“不是要举报我吗,苏副团长?我陪你一起去。”
“希望你保持住刚才那份硬气,千万别退缩。”
……
舒苡言从乐团出来时已是傍晚,脱离了空调房里舒适的温度,一出门便感受到冷风刺骨,吹在脸上刺喇喇的疼。
刚才在排练室给手机充满了电,此刻终于开机,屏幕亮起的一瞬间,微信一下子弹出几十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依次回过去,给家人朋友报个平安,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她靠近。
擡起头,看见韩箴气喘吁吁站在她跟前。
同她一样,他也面容苍白,看起来很是疲惫。
“苡言。”韩箴靠近她,眸中充斥着担忧,面色焦虑。他双手覆在她肩头,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掌心摩挲着她的脸颊,眼圈一下子红了,“你没事吧?”
整整一天,给她打电话一直不接,也不回微信,韩箴担心她会出什么事,便把车停在路边一直等着她,直到看见她从大楼里出来,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些许。
舒苡言擡眸看她,像是一潭死水,平静无波。她看他的目光极其陌生,仿佛是在看一个素未谋面过的人。
这状态是她从前从未有过的,看得韩箴莫名觉得心慌。
许久,她唇瓣动了动,轻声问了句:“她还好吗?”
韩箴怔然。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温翎,便如实回答她:“不太清楚,应该是送去医院了。”
“怎么会不清楚呢。你不是应该很关心她的吗?”
“苡言……”
她打断他,低下头,嗓音变得嘶哑:“回家吧,好累啊。”
回去的路上,韩箴开得很慢。舒苡言坐在副驾驶,脑袋轻靠在玻璃窗上,眼睛看向窗外,道路两旁高耸的建筑,璀璨的霓虹,都成了浮光掠影。一直盯得眼睛失了焦,她才疲惫地阖上眼,没想到居然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搭着一件外套,低下头嗅了嗅,是熟悉的味道。从前这味道让她觉得心安,如今却让她心生畏惧,百感交集。
“醒了?”见她动了动,韩箴侧过身看她,轻握着她的手,温暖的掌心将她包裹。
“看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
见她沉默着不说话,也不看他,韩箴便知道她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他帮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拉着她下车:“知道你很累,不想说话。困了就上楼去睡吧,好好睡一觉,也许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舒苡言依旧面无表情,内心却在荒诞地笑着。她想着,的确该上楼一趟。她还有那么多东西放在他家里呢,她得一样一样拿回去。
进了家门,舒苡言坐在沙发上,环视四周,双眼看起来无比空洞,没有焦点。
韩箴烧了热水,倒了一杯递给她,又灌了暖水袋让她拿着暖手。见她神色恍惚,他蹲下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柔声唤她:“言言,在想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舒苡言终于回过神,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我在想,倘若今天站在顶楼天台的是我,你会怎么做呢?”
她站起身,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想了想,又缓缓摇头:“不……换做是我,我怕是连站在顶楼,拿自己的生命胁迫他人的资格都没有。”
她自嘲地笑道:“因为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任性的权力。”
看着她脸上露出惨淡笑容,韩箴觉得心口泛起细密的疼痛,如同针刺刀碾一般。
他想开口安慰她,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合适的理由都找不到,也没有任何立场为自己开解。
因为温翎,她再一次被牵扯进来,再一次受到伤害。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无法为自己开脱。
他朝她伸出手,指尖却止不住的颤抖。下一秒,电话响了,是沈清羽打来的,想必是有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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