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白(2/2)
思索几秒后,他摁下接听键,沈清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无比焦急:“苡言和你在一起吗?她现在怎么样了?她人没事吧?”
韩箴看着她,眼里透着心疼:“她和我在一起,人没事。”
沈清羽舒了口气,却依旧担忧:“因为昨天那件事,苡言受到很严重的处分,还有一件让人很难受的事……原定下个月在悉尼歌剧院举行的乐团巡演,苡言被组委会除名了,她为此努力了这么久,现在一定很难过。”
“我是个外人,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评论……总之你好好安慰她一下吧,让她放宽心,好好休息,安心在家里等调查结果就好。”
“那你们聊,我先挂了哈。”沈清羽说完,不放心地挂了电话。
韩箴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呼吸沉重,胸口沉闷得透不过气。大约过了一分钟,他才缓过劲来,握着她的手向她保证:“乐团演出的事情,我去找毕年阿姨,一定有办法的。我向你保证,你一定能去澳洲巡演的,你相信我。”
舒苡言安静听他说完,看着他紧张的神情和手足无措的模样,心脏无来由地抽痛一下。
其实她内心清楚。即便发生没有昨天的事情,副团长的选举名额最终也不会落到她的头上。
一切都是内定好的。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爱乐之声”乐团早已被蛀虫侵蚀,连毕年都快变成一具傀儡,没有任何实权可以行使。
而她自己呢?如今她的名声已经臭了,网络上对她的谩骂层出不穷,还连累了整个乐团都被谩骂攻击。
等乐团从悉尼巡演归来,这个首席之位还会不会归属于她都未尝可知。
她怕是连自己原有的职位都保不住了。
舒苡言就这么垂着脑袋,一个人静静思考了许久。终于擡起头,目光扫过屋内陈设,不带任何情绪,淡淡开口:“你不是要娶温翎吗?我是不是该收拾收拾滚蛋了,给她腾位置。”
韩箴被她脱口而出的话吓到了,双手覆在她肩头,“苡言,你别这样好不好?”
他焦急解释,“昨天我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配合警方救人,根本不是出自本心,你知道的。”
“你别碰我。”舒苡言躲开他,视线回避,苦笑着说道,“怎么可以一直这样装傻下去呢?”
“韩箴,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在你心里,她明明就很重要。”
他摇头,忽然觉得那么无力:“不是的……”
“那是什么?你告诉我。倘若她对你来说只是个寻常朋友,或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要跳楼,那就让她跳好了。”
“像温翎这么聪明的人,像她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你当真觉得她会为了你放弃自己的性命吗?她不过是在赌,赌她在你心里的分量,赌你一定会对她心软,赌你舍不得她为你去死!”
韩箴冷静下来对她说:“如果温翎私下里找到我,纠缠我,我一定会直接报警,不会顾念任何情分。但她闹到我工作的地方,我没办法置之不理。”
“苡言,我们冷静下来好好谈一谈,好不好?”
“那是一条人命,我从小看着温翎长大,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哪怕是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我也做不到……”
“她是人,不是物件……说得真好。”舒苡言看向他,不知不觉,眼里有了泪光,“那我呢?那我呢,韩箴?我是人还是物件?”
她笑出声,用力拍了拍心口,忽而歇斯底里,“那我呢?我算什么?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啊!”
“你给不了我安定的生活,给不了我独一份的爱和独属于爱人的那份尊重,你给不了我!既然给不了,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要跟我订婚?为什么啊!”
“我是你用来消遣娱乐的工具吗?我是这样的人吗?我就这么廉价这么下贱吗?”
“你胡说什么?”韩箴拉住她的手腕,眼中含着忧虑。他从来没见过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哪怕是从前在美国的半年,在她生病的那段日子,她也没有这样过t。
他开始担忧她的精神状况。
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家里根本没有备着那些药……
他心里慌乱着,手足无措,把她拥进怀里,掌心一下又一下抚在她发顶:“言言,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舒苡言用力推开他,挣脱他的怀抱,步步后退:“分手,分开吧,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她双手捂着耳朵,不想再听他辩解,也不想再与他谈论下去。
她手足无措地环顾四周,视线最终停留在中指的戒圈上,她想把戒指摘下来,还给他。她不想要了。那戒指却好似嵌进皮肤里一般,怎么也摘不下来。
她急得要哭了,甚至用手去撞桌角,拼尽全力想要从这段可笑的关系里解脱出来。
韩箴吓坏了,从她身后抱住她,护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打我骂我,拿我出气,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
舒苡言拼命挣扎,可他死死禁锢着他,如论如何都不肯松手。她觉得绝望无助,终于痛哭出声:“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平日里,舒苡言最讨厌遇事哭哭啼啼,因为她深知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到了这一刻,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像是要将这十几年来所有的不甘和委屈通通宣泄一遍。
韩箴始终没有松开手,把她护在怀里,生怕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过了许久,见她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不再流泪,他才低下头,极其温柔地吻她,安慰她,一下又一下。
他尝到她湿咸的泪,带着苦涩,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不敢松手。
过了许久,他听见她颤抖的嗓音:“你也这样抱过她吗?你吻过她,跟她上过床吗?”
韩箴擡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苡言,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人吗?”
她哭得抽抽搭搭,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就是在乎她,你心里有她,你看不清自己的心,韩箴,你看不清……”
韩箴知道,不论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他直接抱着她去了卧室,没给她挣扎的余地,闭了闭眼,强硬地压了上去。
“除了你,我没有爱过别人,从来都没有。”
舒苡言怔怔看着他,她的大脑很乱,身体却拒绝不了他,最后还是下意识抱紧他,同他一起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结束。
舒苡言在被子蜷缩成一团。她闭着眼,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只是哭得太久,身体依旧止不住的微微抽搐着。
“言言。”韩箴坐在床头,紧握着她的手,掌心抚过她的脸颊,“你好好睡一觉,相信我,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就在他稍稍松了口气,准备起身去给她拿睡衣的时候,她却忽然挣脱他的手,起身穿衣,光滑的脊背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韩箴以为她是要起来上厕所,怕她着凉,拿来睡衣递给她:“我帮你。”
“不用。”舒苡言躲开他,目光涣散,手忙脚乱地穿上鞋。
“你要去哪?”韩箴拉住她,头痛不已。夜已经很深了,今天又前前后后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已经很疲惫。
她擡头看他,冷静吐出一句:“放心,这次我不会纠缠你。”
“我们都自由了,韩箴。”
“什么意思?”他拉着她的手腕,“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有多么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你又想放弃了吗?”
“你打算去哪里?乐团不要了,你竞争了那么久的副团长的席位也不要了?”
“对,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她用尽力气想要挣脱他,无奈力量悬殊太大,她根本使不上力。
“你放开我!”激愤之下,舒苡言扬起手,一掌挥了过去。
她用的是左手,力气不大,也打偏了。那一掌没有落在他脸上,而是打在他脖颈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但还是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大片。
“我不是故意的。”舒苡言用力地摇头,“你放手,你放开我,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苡言,你好好看看我。”韩箴扼住她的下颌,却没有用力,他只想让她好好看看自己,看看自己的眼睛。
可看着她破碎的眼神,一颗心又变得柔软,不忍说出任何让她伤心难过的话。最终还是放弃了,不再做任何无用的辩解,只牢牢抱住她:“你打我吧,只要你能消气,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我想搬出去住几天。”舒苡言轻声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好好冷静下来,想一想以后。”
听见她这句话,韩箴终于忍不住,情绪一瞬间崩溃了:“我错了,我错了,苡言。”
“我以后不会再去见她了,往后她再怎么闹,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真的,你想信我。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不会再见她了,不会了。”
他紧紧抱着她,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一遍又一遍轻喃着:“你别走。”
许是两人闹出的动静太大,以至于邻居直接找上门,还投诉到物业,报了警。
警察过来了解情况,听说是小情侣吵架,问题不大,便联系了他们的家人过来调解,让他们自己解决,只是要他们保证不能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打扰邻居休息。
不出半小时,门铃响了,喻卿很快赶了过来,与警察交涉一番,了解情况,态度极好地与邻居道了歉,做了保证。
警察走后,舒苡言坐在沙发上默默平复着情绪,韩箴则蹲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
舒苡言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下一秒,却看见喻卿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过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喻卿便扬起手,一掌掴在韩箴脸上。
“喻阿姨……”舒苡言愣住了,她嘴唇微张着,看着韩箴脸上显现出一片红色印记,眼泪刷的一下掉下来。
喻卿拉着她站起身,“别难过,好孩子,阿姨给你出气了。”
舒苡言怔怔看着韩箴:“你疼不疼?有没有事?”
“不用管他,让他自己好好反省!”喻卿带她到另一侧沙发坐下,把她揽进怀里,“过来,到阿姨这里来。”
喻卿的手掌抚在她单薄脊背,舒苡言再次委屈地啜泣起来,身体止不住的抽搐。
一来二去的就折腾到了凌晨,喻卿帮舒苡言收拾衣物,送她出门,与韩箴交代:“让言言回去住几天吧,你们好好冷静一下。”
韩箴站在原地,目送她走到玄关处,换了鞋,在她擡手开门的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颤抖着嗓音叫住她。
“苡言。”
这一刻,他甚至顾不上一旁喻卿还在场,红着眼看她,眼神趋近破碎。
“我对你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没有任何隐瞒和欺骗,句句真心。”
“倘若我真的有什么事情瞒了你,骗了你,那大概就只有一件事。”
他看着她,不敢眨眼,不想让泪水落下。许久,终于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
“我爱你,从来不止这些年。”
“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