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抠门人与风雅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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抠门人与风雅颂

开酒肆之前的准备繁杂又无聊,但叶蓁蓁很仔细的一条条对好。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做一件大事,不能出任何岔子。

叶知书给她回了信,比酒先到。信上没有说他同意与否,只说了想做什么叶蓁蓁可以自己决定。

但是从越州月下楼沽的酒一样得结算,不能白用。以及,他不会给予叶蓁蓁额外的钱财帮助。

对于这封回信,叶蓁蓁欣然接受。叶知书不反对已是莫大的让步,其余不可奢求太多。

至于自负盈亏,也没什么好说的。若她无法盈利,酒肆没有开下去的必要,总不能无限的亏损下去。

总之,老爹这关算是过了。

在等他回信的这段日子里,掮婆来找过叶蓁蓁好几回,价钱从三十二贯到二十八贯再砍到二十五贯。

二十五贯实在不能再少了,隔壁的小楼东家也不愿单独租赁。

最后,她们以二十五贯的价钱签了契。

在文书上叶蓁蓁加上了一条,允许她二道出手房子,她想将隔壁院子以她的名义单独再赁出去。

掮婆好说歹说,拖到签契书那日叶蓁蓁见了东家,亲自与他说了好几个来回,此事才成。

一般东家都不愿将房子二道租赁,怕将来扯皮,惹上麻烦。

叶蓁蓁十分诚恳的向房东表示她实在是手头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了,如果他可以接受,立马就能签,等酒肆的酒一到立刻开张。

这东家也是头回见着说自己穷的如此坦荡之人,大多数人只会挑铺子的毛病以图减点钱。

他本已做好了对方挑错,他反驳的准备。可这位小娘子并没有挑什么错,她只说铺子和院子都很好,是她钱不够。

一时间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总不能说没钱滚一边儿去吧?之前掮婆也带人看过铺子,均是挑挑拣拣最后没谈成,还让他颇生气。

小娘子坦诚又欣赏他铺子,还退了一步,说可以接受二十五贯,只是得允她放租,条文可以写到文书里不让他担责。

房主一想,可行,此事便达成了。压一付三,而后一月一付,叶蓁蓁一下给出去了一百贯,还得给掮婆中间牵线的费用。

啊!钱呐!

赁好铺子便可去官府报备了,叶蓁蓁用的是越州月下楼正店的招牌,从那儿沽酒,这里又是一笔钱,不过不是很多。

给出去两笔钱后,她花钱的手笔是越来越小了,月下楼叶蓁蓁打算就按铺子原有的格局稍微休整一下就成。

改格局要重新砌墙,花的钱那得翻几番。这个铺子原本就是好看的,没必要白花这钱。

叶蓁蓁甚至想干脆铺子就以破败的样子示客,连墙都不用刷了,漆也省了。

去京郊拔点野竹子种上,就当屏风。屋子再盖点茅草点缀,这不就是文人骚客笔下的归园田居?

栈道旁常有的那用竹竿挂出的一角酒旗,那是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指的可不就是那远远望去的各式酒旗?而后两句又倍添寥落之意,是不是更对那些文人骚客的路子?

然而,她这个念头被红姨娘否决了。“太离谱了,钱不是这么省的!”红姨娘原话,再配上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既不能走破败的路线,那便简单拾缀一下呗。

她先找来补洞的工人,将铺子前后检查了一番,有破损的地方给补上,这笔钱是原东家出的。但是以后房屋再有破损,便是她叶蓁蓁担责。

而后又请了几个刷墙刷漆的雇工,将铺子刷的上下一新,还另外上了层油。

漆的颜色她选了茅草的黄和竹子的青翠,还是想弄成乡野酒肆的样子。

某天她盯着空空的墙壁仔细思量了下,要是比富丽堂皇,怎么可能比得上樊楼,遇仙楼那些气派的酒肆?她手头没有那么多钱。东京城酒肆那么多,还真是不缺繁华。

她又想到了铁屑楼,那家吃食一般,但胜在异国情调,它有的别家没有,所以生意还不错。

与其中不溜,不如穷到底。穷,也能有穷的境界呀!比方说,野趣。中不溜容易被埋没,但走极端却不会。

叶蓁蓁为自己的抠门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说辞,咱们是风雅!

红姨娘本再想阻止,她问叶蓁蓁是不是银钱不够,不够她有。但叶蓁蓁回她银钱有,不想花,没道理还没赚钱先花一堆钱,盘子铺太大可不好收场。

再说了,她手头现银并不多,大多是房屋铺子,总不能卖了吧?只有不肖子孙才会卖掉祖宗积攒下的基业。

她能动的只有那批刚收上来的租子,还有来京城之前家里给的铜板和银子。这点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红姨娘见她这般说道,不再管她。孩子紧巴巴的过日子总好过大手大脚,让她知晓赚钱不容易也好。

第一回开酒肆,万一赔了,也能赔少一点。

于是乎,叶蓁蓁借了几辆虞家的板车,叫上几个小厮和虞府管花草的婆子,一起去城外挖了些野花野草,竹子和石子。又捡了些别人不要的瓦罐,很多是带破洞的。

铺子前面的沿廊用茅草铺顶,底下的栏杆外种一排五颜六色的野花。进来的地方铺了两块高度不一很厚的青石板,两旁做了竹栏杆,这便算两阶台阶。

又用砌墙的泥在台阶上糊上瓦罐,不砌严实些她怕那些醉酒的客人一脚踹飞了这些可怜的瓦罐野花。

从台阶走上来是正堂,门换成双开篱笆门,沿廊放个从隔壁搬来的青苔大缸,上头飘着睡莲。

外头弄好里面的布局得花些心思。

桌椅她买了三种,一楼大堂放最便宜的八仙桌,配四条凳子。靠窗边的榻放一张长方桌和几个蒲团,用一排排低矮的竹子间隔开。

二楼沿着墙全是塌,白墙她为了省钱自己和妙云,王柔则画了幅茅屋凉亭,小桥流水,稻田酒家的白描。

这幅白描画的很不容易,前后改了多次,每回都重新刷白,王柔则打趣道再不画好,这面墙要比别的几面厚上几分了。

穿廊几间屋子做成雅间,二楼穿廊的房间收拾出来给酒肆伙计住,店里总要留几个人。她还顺带给自己和柳依t依留了一间,这样算下来铺子不大。

一楼隔开用的竹子,二楼便不好再用了。叶蓁蓁只会了祖母和舅妈,让她们在虞府库房里寻些堆着的屏风,按市价结算。

有些屏风样式一般,虞府压根就不用,全堆在库房,倒不如拿出来。放侯府不够格,放酒肆算上好的了,也免去她采买。

大夫人一开始不愿收,叶蓁蓁催了三四次才勉强收下。后面进项颇多,一来二去还卖出兴味来了。

将库房上下盘点了一番,那些暂时用不到的全一股脑推给了叶蓁蓁,搞得柳依依都咂摸出味道来了。

“小姐,你就不该开这个头,现下如何收场?我们需要买那么多东西吗?”

“不急,待她将所有要卖的都列出来了,我从中挑些便好。她去当铺得折价卖,说出去还不好听,我给她的是正价,她当然乐意。”

“那小姐岂不是冤大头啊?”虞府实在是有些不体面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又没吃亏,两方得利的事。我又不会傻到全都收下,我只要些店里能用到的,莫慌。”

最后她要了屏风,桌椅,布匹,锅碗瓢盆这些。又去买了几套白瓷青瓷,还有些零碎的东西。

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又花了她十几贯,啊!钱呐!真是不禁花!她晚上一边打算盘一边感叹着。

忙活完这些最后只剩下人工了,这是大头。

大夫人因着叶蓁蓁收了一堆虞府的破烂,给她添进不少银钱,对她越发和蔼,连带着对买人的事情也愈发上心。

叶蓁蓁给她的单子是一个厨娘,两个帮厨,两个护卫,五个打杂的,跑堂很重要得口齿伶俐她要单独外聘。

秦夫人将名单拟好后叫叶蓁蓁过来看,一列是干活机灵的,一列是偷奸耍滑想通过酒肆打发出去的。

叶蓁蓁提前让红姨娘打听了,又向老太太身边的大丫环也打听了。名单上八九不离十,秦夫人在这事上倒没有藏私。

这些人凑了整,算二十两,活生生的人竟跟一个铺子一月的赁金差不多。真不知是赁金贵还是人太贱?

可叶蓁蓁没有那么多时间长吁短叹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她也不例外。

她要做的是将铺子经营好,说不定月钱能给高点。若是一直亏,店关了他们这群人只能卖给下一任雇主了。

花了快一百四十八贯,一贯钱差不多是一两白银,一百四十八两白银没了!

叶蓁蓁的心在滴血,这还是她扣扣嗖嗖能减则减花的钱!愈发想将隔壁的院子快些赁出去。

那小院她开出的价是五贯钱,市面上一个小宅子赁金大概一十五贯,这个院子好歹有几间房,五贯相对合理。赁出去压一付三,就能回笼二十两。

可惜的是,无人问津。

叶蓁蓁猜想是格局的问题,要不然降点赁金,三两?正当她愁眉不展的时候,掮婆告诉她有人要租。

喜从天降!她忙问是谁,可那婆子一脸神秘不肯说。

待签订契书的那日,竟是裴望之那厮!难怪掮婆的笑容如此古怪,恐怕是想歪了。

她的脸上浮现“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但老娘是过来人”这样的表情。

叶蓁蓁叹了口气,不知从何处开口,无法解释,干脆不解释。

“好好的裴府不住,你跑来这里赁个小屋做什么?”她将裴望之拉到一边,小声问他。

“离翰林院近呐,住这我能每日多睡一个时辰。”

“就这?值得你花五贯钱?翰林院俸禄没那么高吧?”

“你别管了,这院子反正没旁人要,赁我又何妨?”

不是何不何妨的问题啊,是你来了,我该不该收钱的问题啊!

她想巴结裴望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白送给他住又舍不得,加上自己银钱吃紧。

放长线,钓大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她劝了自己一番对裴望之艰难开口道:“你我是兄弟,我不好意思收你钱,要不然你就住着,钱我不收了。”

啊啊啊啊我的二十两啊!她的心底在抓狂,为着那失去的二十两。

“别,你不收我钱是要贿赂朝廷命官吗?”裴望之慢吞吞坐下,戏谑地开口。

“得,给我扣上这么大的帽子,你想付便付吧!”其实我也没有很想给你免了,后半句当然没有说出口。

“这便对了,给你便收着,我一个大男人还能占你小女子的便宜?叶老板要真想对我好,给我多做几顿饭便是了。”

“婆婆,契书。”那婆子看两人你来我往看入了迷,都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正事,直到叶蓁蓁提醒她。

哎呦喂,才子佳人,又都长的那么好看,真是赏心悦目呀!婆婆嘴角的笑是想压也压不住。

契书一立,此事已成。

叶蓁蓁回头想想这些天的事,感觉将“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几字发挥到了极致。裴望之的钱到了她这,而她的钱到了舅母处,就在熟悉的几人中流转。

“不带我逛逛?怎么几日未见,与我如此生分了?像不认识似的?”裴望之拿着柄折扇轻轻敲了敲叶蓁蓁的头。

“没有,我只是……不想身边的人为了帮我而花多余的钱。”这倒是真话,她并不想欠人情。

“别想这么多,我虽存了想帮你一把的心,可也确实不想住在裴府。刚好你这小院适合我自己住,没有后厨不要紧,我本也不会做饭,只能将吃食托付给叶老板了。”

“好说好说,等酒肆开张,你想吃的管够,就算店里没有我也给你单独做。”

“此话我得记下来,免得叶老板忘了。”

“不会忘的,你可是我第一个财神爷,二十两银子呢!你……为何不想住在裴府呀?”

两人刚走至天井大树下,白色身影听此话顿住。“你若不想说,我便不问了,暮食想吃什么?我请你。”

白色身影转过身,带绿意的丝绦落在他身上,叶蓁蓁只觉画中人也不过如此了。

“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我的娘亲在我小时候便去了,府里只有我爹和一位姨娘,生了我弟弟。”

这么一说,叶蓁蓁懂了。尽管裴望之是长子,可别人看起来更像一家三口,他倒是像个外人了。

她上前一步擡起头想安慰他,“我的娘亲……前阵子……也没了……”,可还未说完泪珠就连串的掉,那被她掩盖住的伤痕又一次展露。

过虞府不久,她便很少提起虞兰,虞府上下也默契不提。不是不愿提起,而是不敢提起。

每每触及,心痛万分,泪流不止,伤心伤神。不论是她还是老太太,她们的身子都不太能承受这样的悲痛了。

今日,已是破例。

“你可想她?”裴望之轻轻拭去她的泪,难怪她来京城,是因母亡来投奔外祖母的吧。

“想。”说着又是一串泪珠,有些情感,越是压抑,释放时越是强烈。

叶蓁蓁总以为让自己忙起来,有事干,便可冲淡那种难过的情绪,她也确实过的很开心。

可是情绪只是被压制了,不是被遗忘了,一旦牵动,依旧巨浪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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